李家夫妻熄了燈安睡，房縣之中卻還有一對夫妻說起秦湛與沈稚安。

房縣縣衙後院，正房中有昏黃的燭光搖曳，隐隐能聽到說話的聲音。

房縣知縣姓蘇，旁人大多稱他為蘇知縣。

蘇知縣今年五十有三，他面容方正，留着一把美髯，看起來與尋常人家的老人沒什麼區别。

但是了解蘇知縣的人都知道，他性格嚴肅沉悶，不喜與人說笑，往往與他有過交集以後便令人見之生畏。

即使是如今已經入夜，身在内室，蘇知縣依舊衣着整齊，面色嚴肅，不見一絲笑容。

燭火下，蘇知縣正端坐在一旁，自己對着棋局琢磨棋譜。

他的妻子徐夫人端着一個茶壺從外間走進來，然後把茶壺放在桌上，将蘇知縣手邊的茶杯撤下去，一邊責備他：“都入夜了還喝茶，再喝等會兒又要睡不着了。”

說着，又從剛才端過來的茶壺中倒了一杯散着熱氣的清水，放到蘇知縣手邊。

蘇知縣放下手中的棋子，有些理虧的對妻子道：“我這不是一時沒有注意嗎，下次一定注意。”

徐夫人冷哼一聲：“下次下次，你都說過多少回了，還不是沒改過。”

“當初你還說不讓我和你一起來，這幸虧是我跟來了，不然就你這一忙起來就忘了吃飯，入了夜還喝冷茶的性子，靠你自己，不知道你這把老骨頭還能讓你造幾年。”徐夫人面色有些不好的道。

聽着自家夫人的控訴，蘇知縣有些尴尬的道：“哎呀，夫人，你怎麼又說起這些了。”

蘇知縣與徐夫人是青梅竹馬，自小一起長大，後來順理成章的結為夫妻。

蘇知縣雖然性子沉悶，不懂哄徐夫人開心，但是他也不是有花花腸子的人，家中隻有徐夫人一個妻子，并無妾室。

兩人少年夫妻，一起相伴到如今。雖然生育了二子一女，但是如今都不在身邊，能互相的陪伴的還是彼此。

蘇知縣個性嚴肅耿直，不善交際，曾經得罪了上官，然後就被分配到房縣這個小破地方做知縣。

當初他本來準備孤身赴任，家中老妻年紀已經不算小了，蘇知縣不想到老了還讓妻子跟他一起受苦。

可是徐夫人不願意抛下丈夫，夫妻多年，她怎會不知道他不是個能好好照顧自己的人，若是讓他獨自一人赴任，房縣窮苦，他又上了年紀，不知道還有沒有再見之期。

所以徐夫人堅持要和蘇知縣一起赴任，蘇知縣向來奈何不了妻子，最後隻能同意。

如今他們到房縣已經三年了。

房縣雖然窮苦，他們的日子過的清貧了些，可是卻遠離了那些官場的争鬥，日子倒也安然。

隻是沒想到新帝甫一繼位，便将武陵王貶為庶人發配來了房縣，讓他們平靜的生活有了些許波瀾。

“我聽說你今日見到那位了，感覺如何？”徐夫人在一旁坐下，開口詢問道。

房縣其他人或許不知道秦湛的身份，可是蘇知縣作為一縣長官，自然是知道的，徐夫人也偶爾聽他提起過。

雖然這位前武陵王如今已經是庶人了，可是畢竟是皇室血脈，也不知是個什麼性子，會不會對房縣有影響。

蘇知縣與徐夫人夫妻多年，一些公務什麼的也不會隐瞞她，此時聽她問起，便直言道：“今日隻是見了一面，這位秦郎君看起來不是什麼嚣張跋扈之人，身上并無驕奢之氣，來縣衙拜訪也沒提什麼要求。”

“看樣子應該是想好好在房縣安定下來的。”

蘇知縣出身寒門，又因性情耿直的原因，得罪了不少人，與朝堂上那些重臣也沒什麼聯系。

當今雖然将秦湛發送到房縣，卻也沒有個蘇知縣下什麼監視，或者特殊對待的命令。隻要秦湛安安分分的，不做出格的事情，蘇知縣覺得他們可以井水不犯河水的。

所以蘇知縣對于秦湛的評價比較客觀，甚至因為他的識趣，還有幾分滿意。

徐夫人松了一口氣：“想安定下來就好，這樣也不至于鬧出什麼事來。”

若是這位秦郎君不安分，麻煩的還是蘇知縣。

“我還聽說有一位之前的側妃跟着秦郎君一起來了，可是真的？”放心以後，徐夫人也有心情八卦一下了。

蘇知縣點了點頭：“是真的，是永平伯的嫡女沈娘子。”

徐夫人有些吃驚：“還是位貴女，怎麼就願意來這裡了呢？”

徐夫人覺得這位沈娘子腦子有些神奇，她又不是正妃，明明可以改嫁，卻非要跟着來房縣吃苦，讓人想不明白。

就說她自己吧，若非是因為她和丈夫夫妻多年，蘇知縣又對她很好，她當初也不會那麼堅定的要跟着來的。

總不能這個沈娘子是個無敵戀愛腦吧？

徐夫人對這個神奇的沈娘子有些好奇，問蘇知縣道：“你說我要不要見見這位沈娘子？”

蘇知縣思考片刻，搖了搖頭道：“還是再看看吧。”

雖然秦湛在蘇知縣面前表現得溫良有禮，進退有據，但是蘇知縣心中還是存着幾分疑慮。

蘇知縣見過的人多了，秦湛儀表舉止都不像房縣能留住的人。日久見人心，他還要多看看，才知道這位是真安分還是假安分。

蘇知縣的想法沒什麼問題，徐夫人也沒有再堅持，隻是心中還是對沈娘子存着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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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一年之計在于春，一日之計在于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