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旅館小半個小時後,雲硯澤終于從冥想的狀态中睜眼,一雙藍眸虛虛掃向牆角的黑衣人。
利烏斯駐足在他身上的目光輕頓,慢吞吞地移開了視線。
雲硯澤眉心蹙起:“你……”
青年抱着手臂,幾乎與牆角的黑暗融為一體:“首領叮囑我看好你。”
雲硯澤:“所以你就一動不動地盯着我看了半個小時?”
他們黑蛛的人是有什麼特殊癖好嗎?
鬼面蛛藏在兜帽之下的視線飄忽着垂落,仿佛忽然間對自己的腳尖産生了極大的興趣。
白鷹若有所思地多瞧了他兩眼。
奧利斯帝國的第一上将曾經參與過無數場審訊,隻要他往審訊室的牆角一站,用不着開口,許多逃犯便屁滾尿流地在那雙冰冷藍眸的注視下交代了個幹淨。
這會兒冰海變得灰沉,卻不偏不倚倒映出利烏斯的身影,青年披風之下的喉結艱難地滑動了一下,就好像——
此刻被戴上項圈監管的不是雲硯澤,而是他一般。
雲硯澤頓了頓,不緊不慢地開啟了話題:“所以你的名字叫做利烏斯?”
除卻黑蛛的骨幹們,鬼面蛛千顔的真名一直是個謎。
但剛剛分别的時候,牧浔在雲硯澤面前喊出了他的名字。
利烏斯沒有答話,半晌,他在那道目光的注視下緩緩地點了一下頭。
他打定主意不再回答白鷹的任何問題,卻聽面前的男人話鋒一轉:“剛才在倉庫裡,你有什麼發現嗎?”
灰色的視線把他凍結在窄小的牆角,沒來得及想明白對方的用意,他下意識地搖了搖臉。
利烏斯:“……”
他略感怪異地皺起了眉。
奇怪,他為什麼要回答白鷹來着?
對方隻不過是随意地開了口,他就好像被餌食吸引的蠢魚,搖着尾巴笨呼呼地上鈎。
鬼面蛛猛地擡臉,語氣裡含了幾分試探:“你用精神力誘導我回答?”
雲硯澤靠在床邊,仍是那副雲淡風輕的做派:“怎麼會呢?”蒼白的指尖勾了一下脖頸上的約束環,“我能不能使用了精神力,你們不是最清楚了嗎?”
利烏斯驚疑不定的眼神在他指尖遊走,就聽雲硯澤接着道:“一點也沒察覺出來嗎,那個倉庫裡的問題。”
“……你到底想說什麼?”
雲硯澤放下頸邊的手,循循善誘般:“首先,第一區域裡的貨物全是氣味很重的皮革,而作為存放皮革的大型貨倉,通風系統竟然從頭到尾都沒有啟動過,我觀察過那裡的通風口和氣扇,扇葉有持續運行的痕迹,說明他們是最近才忽然停用的。”
“第二,裝配的工人數量太少,黑市上的廉價勞動力很多,作為一個大型倉庫,來來去去隻有十來個流動工人這件事本來就不正常。”
利烏斯不知不覺聽入了迷,這會兒雲硯澤突然停了下來,他下意識追問:“還有呢?”
“……”雲硯澤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第三,這次我們不管去哪裡,都是由曆爾斯帶路的。”
“那個負責人和他的手下在進門時就被他遣散,他能這麼信任我們本來就不正常,更别提——直到我們離開,那幾個人都沒有再出現過。”
灰色的丹鳳眸緊盯利烏斯,雲硯澤無視了他求知的眼神,直白問道:
“——所以,你看出什麼問題了嗎?”
*
另一邊,牧浔某條偏僻小道裡左拐右拐,目标明确地走向一扇緊閉木門。
他停下腳步,在門闆上有節奏地敲打了幾下。
木門“咔哒”一聲打開,門後同樣有着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人,直到牧浔走入小院,那黑衣人才将兜帽脫了下來。
霍平領着他往裡頭的矮小平房走:“很準時。”
牧浔嗯了一聲:“曆爾斯留了我們一會。”
他昨晚讓霍平給他們準備新身份時,霍平就提出了今天的見面請求。
燭火的微光點亮通往地下的小道,在科技産品飛速普及的星際時代,黑市的某個角落裡,卻還有着樸素到極點的一間地下室。
通往地下室的入口用上了郁今設計的偵測儀,有任何電子或是生物産品經過都會被攔截,在進門前,牧浔卸了手腕的終端和身上亂七八糟的各種儀器。
“找我什麼事?”他帶上身後的門。
霍平繞過房内一堆七繞八雜的路線和資料,坐在正對牧浔的木椅上,他雙手交疊,開門見山道:“我的計劃要提前了。”
“……這個時候?”
霍平勾了下唇:“帝國倒台,黑蛛上位,曆爾斯一時半會找不到靠山。”
“——這是最合适的時機。”
首領抱着手臂,沉默地思量了片刻:“可以,你要怎麼做?”
聞言,霍平倒是有些意外:“我還以為你不會答應,怎麼,不怕我把你們清理餘黨的計劃打亂?”
牧浔無奈地歎了聲:“他們會不會出現還不一定呢,再說了,現在還不夠亂嗎?”
“曆爾斯那條老泥鳅,帝國倒台前他當狗腿當得勤勤懇懇,帝國倒台後他倒是也想借黑蛛脫身,不過……”
他點到為止地結束了話頭,朝霍平揚起一雙劍眉。
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