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知節說話的時候,姜照就已經看完了卷宗的所有内容。那幾行字讓姜照感覺隻能用“我要誣陷你”這五個字來概括,證據不足,連她自己的認罪書都沒有,就草草結了案。
“更何況,”季知節擡手,讓手下将外面的人押了進來,“辦理這個案子的人,與江家主關系匪淺啊。”
江家主。
姜照回頭,果然看見了那張熟悉的臉。
“别來無恙啊,江仲楷。”姜照很快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好像來的是什麼無關緊要的一個人。
跟雲淡風輕的姜照不同,江仲楷看見她這幅樣子很快就氣急敗壞了起來:“你怎麼敢直呼父親的大名?”
“父親?”
姜照嗤笑一聲:“我隻記得我有一個早逝的母親。”
江仲楷用力甩了一下衣袖,若是他有胡子,此刻一定是吹胡子瞪眼的模樣。
“就算我與此逆女已斷絕關系,也絕做不出構陷這種小人之事。”江仲楷正因為續弦的女兒離家出走而生氣呢,别人到他這個歲數都在享天倫之樂了,怎麼就他兩個孩子無一承歡膝下呢?
“季鐵律使,你莫不是為了這逆女想說是我把她送進了山牢吧?真是不曾想,我江家衰微後,竟然還能得人如此青眼。”
“的确。”季知節依舊挺直着身軀,說話的語調都沒什麼變化,“經我查探,姜照一案的确大緻與您無關,不過……”
“若不是您把沾了姜照血的玉佩交給了主審官,他又怎麼會斷定與聞人皇室勾結之人是姜照呢?”
江仲楷忍不住大笑起來,似乎是覺得季知節果然年紀不大,等笑夠了才說:“季鐵律的意思是,我江某若發現女兒勾結聞人皇室的遺族,也應當進行包庇不成?”
“江家主大義。”季知節難得陰陽怪氣了一句,卻用着和平常斷案拿人時一樣的申請,讓江仲楷幾乎要以為他說的就是真心話。
司長早已半眯起眼睛,見幾人說話間遲遲沒有重點,終于忍不住打斷:“季知節,你自小成熟,不會勾連着這些人一起胡鬧到我面前來吧?”
“還望司長恕罪。”季知節取出代表鐵律使的令牌,遠轉靈力使其飄至半空中,讓整個殿堂的人都能看見令牌全貌。
“知節沒法證實姜照無罪。”
宋書鯉一貫溫和的表情終于在此時出現了一絲裂紋,合着這麼半天沒能證明姜照的清白啊?他看了身旁的姜照一眼,若不是場合不對,他真想問問謝明月他們幾個是不是被季知節耍了。
不過季知節又慢悠悠地拍拍手,另一起卷宗就這麼出現在衆人面前:“但是巧合的是,辦理姜照一案的人剛判了姜照死刑就無端暴斃而亡。而他的死因,至今都是懸案。”
“知節雖不能證明姜照無罪,但從已有的卷宗和記錄來看,審判庭亦不能證明姜照有罪。”
“疑罪從無,除非後續的調查有如山鐵證,否則審判庭沒有捉拿緝補的權限。”
“姜照,沒有理由被關進山牢。”
司長睜開眼睛,他先前倒真是小看了季知節。從他開始着手調查姜照一案到現在,不過區區幾天,司長猜到他查不出真相,至少說查不到他想要的結果。
隻是沒想到季知節會來這一手。
他們證明不了姜照無罪。
審判庭也證明不了姜照有罪。
姜照知道這個世界沒有什麼追溯期的觀點,所以隻要這個案子沒有結束,就可以一直查下去直到出結果為止。
在那之前,姜照不過是個“嫌疑人”。
作為半獨立于相裡皇室又為相裡皇室服務的稽查部門,審判庭最多再掌握其他證據的時候傳喚姜照。而先前将姜照直接打入山牢甚至差點執行死刑的行為,已經讓審判庭落入了下風。
季知節這一步棋看似達成了和局,其實是他險勝。
“續流死了?”
對狀況外的江仲楷來說,忽然得知友人的死訊猶如晴天霹靂。他前一段時間去拜訪他的時候,分明得到的是鄭續流外出辦事的消息,怎麼轉瞬之間他就死了?
司長擺擺手,不想理會江仲楷,讓季知節先帶他離家。
“沒您的事了,回去吧。”季知節的态度讓江仲楷又是一股無名火。
江仲楷直到走出審判庭才小聲罵道:“現在的小輩真是,一個兩個都和姜照一樣目中無人,也不知道家裡長輩……”
姜照被他家譜除名,母親又早死,的确沒有長輩。
季知節更是無父無母,自幼在審判庭長大。
江仲楷隻好猛一跺腳,連罵爹罵娘的話都能把自己噎住。結果就是閃了腳踝,幾天都出不了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