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還我衣服。”

“......”

身上沒錢，沒證件，隻有一個電量耗盡的手電筒。

破手電筒頂啥用，思考半天她鼓起勇氣，可憐巴巴望向沈堪眠，“你家沙發，可以借我坐坐嗎？”

對面人神色從容：“不可以。”

蘇有夢去脫身上外套，“好吧。”今天他不出差，确實有點不方便。

沈堪眠突然開口：“你坐沙發也會睡着。”

蘇有夢回憶除夕夜晚上，“那是太困了，不小心睡着的。”

他并不認同，“你經常不小心睡着。”在陽台都能睡着的人，怎麼還有自信說隻是坐坐沙發，對自己随地大小睡的屬性明顯認知不足。

蘇有夢狡辯：“我沒睡，隻是趴在那裡等外賣而已。”

“睡卧室吧。”沈堪眠捂嘴打哈欠，回得含糊不清。

“？”

“我住畫室，家裡空着。”說完把衣服扔回她腦袋，長款黑色風衣罩住小小身子，隻露兩個滿是問号的眼睛，很傻。

蘇有夢跟在後面，他畫室在哪，怎麼來得這麼快？吭哧吭哧回到公寓18樓，已經沒有了第一次來的緊張，甚至徑直走到1820房間門口。

沈堪眠輕笑：“認門了啊。”

蘇有夢往後退了兩步，耳尖竄上微紅，一雙白色亞麻拖鞋被他拿出來，順手撕了上面标簽，放在換鞋凳旁邊。

瞄了眼鞋櫃，除了他的，這是另外的，且唯一的一雙拖鞋，壓下嘴角弧度踩進去，很柔軟。

廚房熱水燒好，她接過溫熱的水杯。

沈堪眠看了眼時間，剛過12點：“不早了先睡吧，我在隔壁。”

蘇有夢起身：“你畫室在哪裡？”

隔壁？

什麼隔壁？

她跟着沈堪眠出門，一牆之隔，另一套公寓1822，是他的畫室。

沈堪眠按下指紋，那道門打開，燈光幽暗，不同于住的那套，畫室空間寬闊，巨大的客廳、卧室，以及被法式複古黑框玻璃門隔開的一塊空間，熟悉的線香燃燒味道散出，清新冷冽，映得正中央那個畫架，身影孤獨。

她收回腦袋，這個房間私人标簽的色彩太過于強烈，再看下去顯得不太禮貌，小步退回旁邊。

沈堪眠送她回去，門關了半扇，手壓在門框，含笑看她，“今天挺勇敢。”

......

心裡有種壓抑了好久的情緒猛然被調動，眼底翻湧一點淚花。

站在防盜門外面毫無回應的時候，她真得非常、非常害怕，怕從此以後，頭頂這點希望也消失了。

衛奶奶哪怕不陪伴她住在這裡也沒關系，隻要活着就好，她不想再面對突如其來的離别。收回視線，她說：“你來的特别及時，謝謝。”

“小事而已。”

她背過手去，遮住被掐紅手指，輕輕回：“晚安。”門被帶上，冷靜許久，才發現身上依舊披着他的外套。

沈堪眠坐在畫室半天，才想起來，蘇有夢好像什麼也沒帶。他的确沒有照顧别人的經驗，也不知道她會需要什麼。

蘇有夢正考慮要不要洗澡的時候，手機響了，是陌生号碼，“喂，您好？”

對方聲音溫柔：“蘇有夢同學你好，我是沈老師朋友，你可以叫我嘉甯。”

蘇有夢：“您好，有什麼事嗎？”

“準備了一些臨時可能會需要的日用品，外賣馬上就到，讓他放在門口，記得去拿哦。”

她愣住：“好......好的，麻煩您了，嘉甯姐姐，超級超級感謝您。”

“不麻煩，沈老師說事發突然，也不知道會不會有缺漏，如果需要幫助，随時打我電話。”

挂了電話，蘇有夢悄悄開門。

走廊地毯放着三個黃色大紙袋，應該是一家買不全，分三家店買的，睡衣、一次性換洗衣物、洗漱用品，甚至還有衛生巾。

她抱緊了袋子，恍惚聽見隔壁門輕輕關上的聲音。

嘉甯姐姐的聲音很好聽，雖然沒有見過面，還是在淩晨替她準備了這麼多，她很感激。

也會有一點念頭，她是沈堪眠的什麼人呢？

她喊他——沈老師。

那麼，沈堪眠又是怎麼向嘉甯姐姐介紹她的身份呢？

确認她拿到後，沈堪眠坐回畫架前。

空白畫紙一張。

蘇有夢問他為什麼不睡覺的時候，他回——在畫畫，說得時候猶豫了幾秒。

因為沒說實話，他在畫室枯坐幾天，不知道有什麼值得落筆，最近睡眠質量依舊很差勁，自己的狀态也從亂畫變成不太想畫。

起身看向外面，夜景角落那兩棟破舊的老樓一片漆黑，和他身處公寓不到百米距離，正是這樣的距離，他今晚才能第一時間趕到。

牆角那幅畫，女孩踮起腳尖的模樣嵌在月光中。時隔三年，零星光影觸動情緒，細小而微妙的創作欲望重新彙集，在黑夜中隐隐冒出。

他握了握手中的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