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立也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這樣發展。
明明上了一天班,也累了;明明那少年和他回憶裡的那個人一點也不像;明明他從不吃夜宵。可他面對少年的邀約,還是坐在了燒烤店裡。
司木承一邊擺碗筷,一邊對郭立道:“橫豎都是打遊戲,有人一塊兒能打得更開心。大哥你累不累,咱們打一把?”
真是孩子氣啊,郭立啞然失笑。那人并不曾這樣任性過,他自知沒有任性的資本,有的隻是勤勤懇懇,隻是言聽計從,隻是循規蹈矩。
他過于勤勉,知道自己的提案通過時,驚喜過望,每天甘願加班,任勞任怨。
郭立曾經提醒過他一句:“這項目給的時間很充裕,别逼得自己太緊。”
但那人隻是露出一個樸質的笑容:“隻要想到這都是我做出來的,我就渾身都是勁兒。沒事的組長,我能行。”
大約是因為這天總是頻繁想起那人,郭立心裡湧現出莫名又複雜的情緒,好像面對眼前少年,總是容易心軟。司木承見他掏出手機臨時下載遊戲,不由豎了個大拇指:“大哥你真夠意思!”
郭立看了他一眼:“你在外面等了多久?”
“也沒多久。反正我暑假,朋友們都不在啟城,今天中午看大哥你的操作很牛,想和你雙排。”
郭立見他在旁邊的空位上也擺了副碗筷,閃過一絲疑問,卻什麼也沒問,隻道:“我沒怎麼玩,段位不一樣,不能雙排。”
“沒事,咱打匹配就行。”
郭立沒再說話。
等遊戲下好,兩人打了幾把匹配,司木承發現郭立居然是平行六邊角戰士,什麼英雄都能玩,兩人配合得很好。司木承心裡由衷地感歎了一聲:“哥,你真是我哥!太厲害了吧!”
郭立抿了抿唇,沒說話。
司木承道:“哥你這兩天有空打打排位吧,我想跟你雙排,把我帶上王者吧,求求!”
郭立那神情似乎真在考慮,他道:“等忙完下周吧。下周有個遊戲要上線,上線後能休息幾天。”
聽到這個消息,司木承愣住了,他下意識和身旁的鬼魂對視一眼,張偉古井無波的臉上出現了動容的神情。
郭立好奇地看司木承突然看向旁邊的空位,結合擺的那副碗筷,就好似那兒坐着人似的。他隻覺奇怪,剛想說話,司木承突然一臉興奮:“這是好事兒啊!哥,值得慶祝!來點啤的怎麼樣?”
郭立頓了頓,望着司木承青春洋溢的臉,皺了皺眉:“你成年了嗎?”
司木承一邊招呼服務員上一打啤酒,一邊應道:“過了暑假我都大二了!這樣的好消息當然得喝點兒,哥我陪你,咱們就當提前預熱了,預祝你的遊戲順利上線!”
郭立沒再拒絕,他點點頭:“是得順利,已經快一年了,終于能上線了。”
司木承給他倒酒的手停了一下,臉上沒有任何異樣,沒人知道他的心在狂跳,畢竟他以為解決不了的事情,此刻似乎有了眉目。
“哥,你給我說說你們那個遊戲呗?是什麼樣的啊?好不好玩?下周是内測嗎?我可以擁有一個内測名額嗎?”
他這一通問題砸向郭立,倒讓郭立有一些招架不住。他喝下一杯啤酒,才開口,竟是百問百答,看起來心情很好。
司木承也沒料到郭立能主動談及遊戲,他并不确定郭立說的那個遊戲到底是不是張偉的那個,隻想要多從郭立嘴裡撬出點消息,于是拿着啤酒瓶一直在給郭立倒酒。
幾杯酒下去,郭立整個人的狀态都輕松了不少,酒氣上頭,臉上酡紅,他忽地對司木承道:“你特别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司木承愣住,但郭立随後又搖了搖頭:“不,不像,你比那個人更跳,那個人不跟你一樣,他悶得很,平時話也沒兩句。”
這下給司木承整迷糊了,這到底是像還是不像啊?
郭立吐出一口濁氣,仰頭又喝下一杯酒,這下他連眼睛都紅了:“他從前就老說,想看自己的遊戲上線,這下,終于能上線了,可是……晚了,太晚了。”
郭立眼中裡朦胧,司木承卻知道,現在是最好的機會了。他不動聲色地又給郭立斟酒,裝作好奇:“怎麼晚了?”
郭立隻是搖頭。
他不肯說了,司木承隻得端杯子诓他喝酒,于是又是兩杯酒下肚,郭立開口也帶着醉意:“我……對不起他……”
司木承有些猶豫,他怕郭立喝少了不肯說,又怕他喝多了直接醉死過去了,隻得硬着頭皮繼續套話:“你對不起誰?”
郭立又吞了一口酒:“他還這麼年輕……他做錯什麼了呢?他明明是最努力的那個。”他眼神迷離,似乎陷入回憶。
郭立所在的公司是個初創公司,老闆是個富二代,玩票來的。郭立原來是在大廠,過了三十歲,就被優化了,他也是小城裡掙紮出來的,進入大廠的時候也是躊躇滿志,為了在大城市裡紮根,曾經任勞任怨,年過三十也沒能成家。後來被裁了,來到富二代的公司,勉強也算是維持了一份工作。
大少爺并不管事,也不限制他們,隻讓他們自己做項目,能做出點什麼就做,做不出來也無所謂,大少爺家大業大,并不在乎這點仨瓜倆棗。
一開始,全公司的人都覺得隻是混一份工資,整個公司都不過是陪着富二代玩創業遊戲。郭立也是這樣認為的,他的精力全被前一家公司榨幹,那時他也十分茫然,最開始的滿腔熱血也早已冷卻。
可後來,公司新招了一個傻小子。一個剛畢業的愣頭青,渾身都是撞南牆的勁兒,即便是面對上下都懶懶散散的公司,他也隻堅持做自己,認真的對待每一個任務,即便是他們公司并沒有什麼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