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無常,唯有我可以給你一個家。所以留下來,做我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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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為何人,是何身份,在哪發現,又是何時發現的。”柳欲看了眼面前的小二,給了身後的錄事一個眼神示意準備記錄。
小二身子微顫,小聲道:“是梁歡梁舉人,好像是在未時七刻在房中發現的。”
柳欲見錄事寫下後問:“第一個發現死者的人是誰。”
小二把身子壓低,視線亂飄,語氣低了一些,“是……是客棧的東家。”
“東家?”柳欲眉頭微皺,看向錄事,見錄事低着頭,便看向小二問:“他在哪?”
小二猶豫許久,聽到柳欲指尖敲在橫刀刀鞘上發出的聲音,低頭擡手指向一樓。
柳欲慢慢偏頭看了過去,因發生命案,客棧的住客都被勒令留在客房不準外出,隻有位單是側臉便已妩媚絕色,身穿紅色襦裙的女子坐在角落。
錄事驚道:“我知龍躍客棧前兩年換了東家,卻想不到新的東家竟然是女子!哎等等,剛進客棧的時候,她好像還沒在那?”
龍躍客棧,是國都宣和城兩年前劃分為特供進都趕考的舉人休息的客棧。
“我來的晚,案情進展如何?”柳欲擡手示意錄事跟上,擡腳向二樓樓梯口走去,半阖眼捏着眉心,見錄事半天沒出聲回頭喝道:“怎麼,不過是彙報一個案子進展,你說了又會怎樣!”
錄事在心底罵了兩句,臉上惶恐作揖道:“少卿見諒,隻是屬下來了不過片刻,少卿您就來了,屬下實在是未曾問出什麼有用的線索啊!”
“那就說問出了什麼。”柳欲瞥了眼錄事,臉上沒什麼好顔色。今日匆匆上任沒一會被拉去宴席,為了應付那些人喝了不少酒心中本就煩躁,遇上命案被推來前來查看,結果碰上一個沒什麼本事的下屬,心中更是厭煩了。
原本不理解那些人為何不來,反而要推給一個什麼都不清楚的新任少卿。現在他知道了,死的是舉人,陛下追責起來可不好承擔。
錄事低頭道:“不久前仵作來了,現已在驗屍,隻怕還要等上一會。”
柳欲皺眉,指尖搭上腰間的橫刀刀柄淡淡道:“錄事确定就這些?”
若這人不能說出什麼東西,那就是廢物。既是廢物,留着做什麼?反正朝廷不養廢物,也不需要廢物。
錄事背後莫名泛起涼意,匆匆瞥了眼柳欲手上的刀慌忙道:“還有的還有的!下官還問出,今日巳時有一舉人邀請各位舉人前往百花樓賞花品茗。多數舉人去了,唯有幾名舉人未去。為了方便查案,屬下便命捕快守在那幾名舉人房外,其他舉人未得允許不可随意外出。”
柳欲點了點頭,還算有用,那就先留着吧。餘光落在錄事身上,想到自己還不知這人叫什麼,叫做事的時候也不可能直呼那個人,便問道:“你叫何名。”
錄事一驚,沒想到柳欲突然問自己的姓名,心中懷疑這人要記仇,也隻能老實作揖道:“屬下龐黎,見過少卿。
柳欲打量了眼個高體壯,臉上寫着不服的龐黎,了然道:“你不服我。”
龐黎一顫,沒想到自己的想法被人看出,連忙跪下道:“屬下不敢!”
“量你也不敢。”柳欲微頓,想到龐黎正直壯年,又想到自己曾見到的那些人,道:“你先繼續詢問那些未赴約的舉人,我去審問那東家。”
“是!”龐黎領命後,停了一會見柳欲已下樓走向客棧東家,不滿的低聲道:“一個未過二十的無功無名之輩,四品少卿,誰知道是不是攀上哪位貴人得來的!我呸,無能的斜封官!還支開我去審問東家,怕不是看上了人家的美色,呸,沒本事還一身色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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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少卿,前來問案!”柳欲掏出腰牌拍在桌上,聞到東家身上淡淡的蘭花脂膏香味,想到面前的人是個女子,放輕了一些聲音道:“東家隻管問什麼答什麼便是。”
女子起身,微微擡頭看了柳欲一眼福身道,“妾身知曉。”
“東家請坐。”柳欲坐下回想了一下先前臨時買了看過的手劄内容,琢磨着開口道:“敢問東家姓甚名誰,家在何方。”
女子道:“妾身姓紀,名清姿,豐麗人士,三年前與夫君一起來到宣和,一年後盤下龍躍客棧,成了新的東家。”
如此看來,這位東家有如此本事,當真是女中豪傑。柳欲眼中閃過贊賞,問:“敢問東家的夫君何人。”
紀清姿偏頭,這才讓人看去她眼尾的紅暈,眼中的悲傷與痛苦,結合桌上的酒壺,顯然是因悲傷喝了不少酒。
她輕聲道:“我夫……梁歡。”
柳欲一愣,想起先前錄事說死者叫梁歡,而紀清姿又說梁歡是她的夫君,顯然是沒想到還是這種情況,柳欲好一會才追問道:“死者梁歡當真是東家你的夫君?”
紀清姿望着柳欲,偏頭掩藏眸中的淚水輕聲重複道:“我夫……梁歡。”
接下來該問什麼?手劄上寫的又沒順序,先挑着問吧。柳欲微微皺眉,輕聲道:“敢問東家,來宣和這幾年,梁歡可曾得罪他人,與他人結下仇怨。”
“未曾,夫君為人和善,不會與人結怨。”紀清姿搖頭道:“三年前夫君因意外而錯過會考,失落了一段時間。後來好不容易恢複過來,便一直于家中溫習,很少出門,如何與人結怨?而妾身開起了一家店鋪,生意還算不錯,倒也能撐起二人的開銷。”
柳欲道:“東家三年前才與梁舉人來到宣和?那這客棧,我看地段也不便宜。”
“這客棧,的确不便宜。”紀清姿輕聲道:“兩年前這龍躍客棧因經營不當,便向外轉讓,但售價卻不是很便宜。夫君聽聞此事,想起妾身曾說過要開一家客棧的事,便寫信回老家賣了地契,待拿到銀子立刻買下客棧,作為禮物送給妾身。兩年過去,客棧的生意還算不錯,倒也沒有愧對夫君付出的銀錢。”
窗外微風吹來,酒壺中的酒香混着紀清姿身上淡淡的香味飄入鼻中。
蔺郁蒼眸光微亮了一瞬,餘光掃了眼酒壺問:“夫人是何時發現梁舉人的遺體?”
“近未時七刻,小二剛去叫了那些軍爺不過片刻,諸位舉人便回來了。”紀清姿眼眶更紅了一些,“那時妾身去為夫君送上吃食,還未推門,便已聞到了血腥味。推門進去,夫君躺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柳欲又掃了眼酒壺,忍住心中的好奇問:“可以人能為夫人作證。”
“有的。”紀清姿道:“後廚的趙老,未時妾身一直待在後廚,他可為妾身作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