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過第一個發現死者遺屍的客棧東家,她是在未時七刻發現的,然後就是捕快與舉人同時來到客棧。那東家姓紀,名清姿,與死者梁歡是夫妻關系。我懷疑過她,可她又說自己于未時七刻前都在後廚。我去問過後廚的人,的确如此。我問東家可以懷疑之人,她說了有小二看到你的那個書童未時四刻離開的梁歡客房。”柳欲靠回欄杆,輕聲道:“按照東家的說法,梁歡三年前來到宣和,未能趕上會試,就定居宣和備考。期間一直未與人結怨,在派去的人沒查出什麼結果之前,我實在是想不出是哪位熟人殺了梁歡。”
蔺郁蒼低聲道:“少卿,若是有人撒了慌呢?”
柳欲偏頭,“蔺舉人有了想法?”
蔺郁蒼道:“在這之前,我需要查驗死者的遺屍,方可定下這個結論。否則,一切都是虛言。”
“你确定看了之後就能定下結論?”柳欲皺眉。
蔺郁蒼起身作揖道:“熟人作案。或少卿也可直接去查看卷宗,這樣會來的更快一些。”
“算了吧,我又不是非要查案不可。”柳欲掃了眼認真守在門前的捕快,擺手樂道:“我一個斜封官,沒幾個人會服我的。唔……除了那些被蒙在鼓裡,不知真相的人。那些人表面上勸酒,實際上是變相勸我趕緊離開大理寺罷了。就剛剛那個龐黎,面上聽我指使,眼神裡呀,就沒有一分服氣。”
“斜封官?少卿還真認了?”蔺郁蒼道:“少卿既知他人态度,不打算做出一番結果?”
“有何不敢認?不過是替人還債罷了。”柳欲聽着變相的勸查案的言語,抱手道:“蔺舉人很在意這個案子?”
蔺郁蒼歎道:“自然是,若不查清這個案子,我與我那書童嫌疑最大。加上昨日我與孟舉人都與死者發生過矛盾,嫌疑更大了。”
“什麼!你與死者發生過矛盾!”柳欲猛地站直,又搖頭道:不不不,你又不是閑的沒事來送死。”
“少卿若是不信,大可去随意問一名舉人。”蔺郁蒼輕笑道:“他們都會承認這件事的。”
柳欲追問:“你們為何發生矛盾。”
蔺郁蒼道:“昨日梁歡談到客棧一月前曾有官員死于龍躍客棧,兇手至今未抓捕歸案。而孟舉人不信此言,指責梁歡編造莫須有。”
柳欲垂眸不知想了什麼道:“的确有官員死于龍躍客棧,東家是梁歡的妻子,那他知道此事倒也不奇怪。”
蔺郁蒼道:“那少卿呢?為何會接下這個案子?”
“這不重要,走,我帶你去看梁歡的遺屍。”說罷,柳欲拉起蔺郁蒼的手就往樓下去。
他在回避這個問題,倒也……蔺郁蒼不察,被扯的一個踉跄,“哎少卿慢些!”
柳欲加快步子道:“慢什麼慢,慢不得一些,再慢就要宵禁了!”
蔺郁蒼感受着手上的力道,皺眉道:“少卿與蔺某沒仇的話,蔺郁可信不了一點。”
“是的,我與你有仇。”柳欲頭也不回的冷聲道:“你當衆退了婚約,讓我蒙羞,我自是記恨。羲國又不是沒有男子與男子成婚的先例,你大可好好表明态度,何必如此。”
記仇,果真是在記仇!蔺郁蒼被柳欲的直白弄的有些無措,本不想管,但想到如今自己就是蔺郁蒼,想說些安慰的話,奈何之前也沒處理過自身的感情糾紛,頓感頭疼,隻得溫聲道:“此事,乃蔺某的錯。”
怎會認錯認的如此的快?柳欲停下腳步,松開蔺郁蒼道手轉身看着人,認真道:“此事,就是你的錯。”
隻想快些解決問題的蔺郁蒼不管不顧的悶頭作揖輕聲道:“蔺某認錯。”
柳欲反倒被弄的無措了,垂眸抿着唇,偏頭捏着手指低聲道:“快宵禁了,我也沒有文碟,隻得先留在客棧,明日再去大理寺。”
宵禁……不可犯。蔺郁蒼道:“全憑少卿做主。”
“你!”柳欲張了張唇,瞪了蔺郁蒼一眼,越過人大步上樓。
蔺郁蒼放下手歎道:“明知宵禁快到了,瞎折騰人,想撒氣也不能這樣撒呀。”
“蔺郁蒼,還不快些跟上。”來到二樓的柳欲回頭看着未動的蔺郁蒼,催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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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卿,我不曾聽錯吧?”蔺郁蒼恨不得剛剛是自己幻聽了。
“你沒聽錯!”柳欲解下橫刀用力放在桌上,道:“我就睡着,你有什麼意見?”
蔺郁蒼瞥了眼快要縮到角落的南旻,指望他出聲是不可能了,認命道:“少卿,想來客棧還有空房,我——”
橫刀半出鞘,柳欲微笑道:“蔺舉人剛剛說什麼,我沒聽清,勞煩蔺舉人再說一次。”
“沒什麼。”蔺郁蒼起身道:“要勞煩少卿與捕快說一聲,我去孟舉人那——”
橫刀出鞘,蔺郁蒼看着眼前的刀刃,呵了一聲,“能與少卿共處一房,是蔺某的榮幸。”
柳欲收回橫刀,“早些睡,明日還要去大理寺。”
“公子,那你睡哪?”南旻小聲道:“要不然公子你睡榻上,我去打地鋪?”
走到床邊的柳欲回頭道:“不用多心,他和我擠一晚便是。”
“啊?”南旻遲疑道:“可是柳姑……少爺……柳少卿,你和公子他……”
柳欲扭頭看着人樂道:“我與他已無婚約,你這書童,在擔心什麼?”
兩個大男人的躺一張床上,擔心什麼?雖已無婚約,還是擔心你們睡到一半打起來啊!南旻不敢說,隻敢直搖頭,又小心翼翼道:“少卿,我叫南旻。”
蔺郁蒼捏着眉心道:“好了,睡吧,要先委屈少卿與我共處一床了。”
柳欲輕哼一聲,率先上去占了裡邊的位置躺下。
蔺郁蒼垂眸,眼中的神色讓人看不透,看着柳欲的背影半晌道:“南旻,滅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