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清姿嘴唇輕顫着,近乎緩慢的走近棺材。然後她看清棺材中,是一副白骨。
下一瞬,紀清姿轉身靠着棺材,雙手似借力一般緊緊抓着棺材邊不放手。
蔺郁蒼輕聲道:“看來東家是認識這位故人了。”
紀清姿的身子顫抖着,聲音很輕,“是在梁宅後院……挖出的嗎?”
蔺郁蒼道:“東家聰慧,正是。”
紀清姿的身子似乎癱軟了一般,順着棺材下滑,最後坐在地上靠着棺材,淚水順着臉頰落下,她抱着雙膝,低喃道:“我認識他的,他叫……梁樂,是梁歡的弟弟。”
蔺郁蒼上前幾步,亦是盤腿坐在地上,“所以梁舉人花大價錢雇人扮鬼,是為了不讓租客擾梁樂的清淨。”
“正是如此。”紀清姿緩緩點頭,又偏頭看着蔺郁蒼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因為梁歡眼睜睜的看着梁樂被人打死,卻無能為力。”
“被人打死?這是——”蔺郁蒼心生疑惑,剛要再問,就因未設防被紀清姿揪住衣領撲倒在地,蔺郁蒼連忙擡高手,被蠟油燙了手後,将蠟燭平放在地。
房屋的左邊,柳欲被這驚的就要沖過來,卻被蔺郁蒼一個擡手的動作止住步伐。
紀清姿泣聲叫道:“你們不就是想知道梁歡是怎麼死的嗎,我今日告訴你們便是!是梁樂的鬼魂回來了,他要報複當日害死自己的人!一個也少不了?他最恨的,還是見死不救的梁歡,所以死的第一個就是梁歡!”
蔺郁蒼低聲道:“按東家的說法,一個月前,陳太學之子陳彬死在龍躍客棧,不是梁樂所為?”
紀清姿未答,隻是不停的低喃着“最後一個就是我”。
“這話你也信?這分明——”對上蔺郁蒼制止的眼神,柳欲止住未出的話扭頭不看人。
“好,就當陳彬之死不是梁樂所為。”蔺郁蒼輕聲道:“梁樂殺的第一個人是梁歡,然後是方紹,李岱,劉安。除開梁歡,那三人家中皆是有權有勢,且好酒色賭。不知東家是如何想的,蔺某總覺得,差了些什麼。”
紀清姿愣住,盯着蔺郁蒼不語。
蔺郁蒼道:“東家,說說梁樂是如何走的吧。”
紀清姿閉上眼,翻身回去靠着棺材。柳欲見蔺郁蒼還躺在地上,眼中閃過一絲嫌棄,快步走過去将人拉起來。
“三年前,大多都和我先前與你講的沒差多少。不同的可能就是,梁樂是陪着夫君趕考的。而破廟中,也多了幾個人。”紀清姿雙手死死地抓着胳膊,淚水不停的留下。她用力睜着雙眼,擠出聲音道:“下雨後我趕到破廟,遇到了那群人,他們雨天無趣,可能是我長的不醜,不知是誰提出來建議,然後,他們——”
“等等!”蔺郁蒼強行打斷道:“少卿,大理寺可有女官,若有的話,讓她來聽證詞。”
“女官?”柳欲愣了一下,看向有些喘不上氣的紀清姿瞬間明白過來,急忙點頭扭身就向門口跑去,“有的有的,我這就去喊來!”
*
六個人排成一排整整齊齊的坐在門口,頗為惹眼。總會有路過大理寺人員偷偷的瞥上一眼。待看清柳欲身上的紅色官服,又快步離開。
柳欲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踢了一腳坐在左邊的杜淵樂道:“杜淵你看,兩個舉人參與查案了哎!案子由我負責,你隻是監察,你說我會不會掉腦袋啊?”
孟恒一驚,連忙道:“若我現在走,少卿的責罰會不會輕一些?”
柳欲指着一個剛好出現的一位官員道:“晚了,就算他們不眼瞎,随便在客棧拉一個舉人來認,都可以認出你倆的身份。”
杜淵溫和笑道:“不清楚,反正皮肉之苦必是少不了的,你且受着便是。”
“對呀,有你和杜逸在,我還死不了!”柳欲頓時笑道:“那沒事了,死不了就行!”
被指的官員一愣,挪着步子上前作揖問道:“柳少卿可在?”
柳欲舉了一下手,“我在這,你可是有事要說?”
官員道:“柳少卿,門外有一自稱南旻的書童要見你。不知少卿,可要見他?”
“南旻,是誰?”柳欲扭頭問右邊的蔺郁蒼,“蔺郁蒼你認識嗎?我聽着有點耳熟。”
“南旻?”孟恒疑道:“那不是蔺兄的書童嗎?”
“對啊,早些時候我讓他幫我買酒去了。”柳欲看着皮笑肉不笑的蔺郁蒼,慢慢回想起來發生什麼,慌忙站起向官員道:“勞煩你快請他進來!”
沒一會,兩手空空的南旻來了。
“我讓你幫我買的十月白呢?”柳欲打量南旻一圈,疑道:“難道你沒買!”
南旻聽了擺手無辜道:“買了的買了的!隻是在酒坊發生意外,被人打碎了。”
“打碎了?”柳欲怒而站,“誰打碎的!”
南旻低頭道:“秦策,他不止打碎了少卿的酒,還命下人砸了酒坊所有的酒!”
“秦策?又是誰?”柳欲一臉懵,“怎麼又是聽着有點耳熟?”
杜淵道:“秦太史令的兒子,秦太史的夫人母家是經商的,所以秦策此人,常常一擲千金。”
蔺郁蒼道:“大理卿不準少卿繼續查案的前一晚,秦策曾被刺客刺殺,好在及時發現,倒也沒出意外。隻不過,他為何會出現在酒坊,還做出如此行為?刺殺?難道……梁樂一事他也參與在内?”
“看來你也不信鬼神呀!我還以為你真信了東家的話呢!”柳欲眉梢一挑,故作搖頭道:“我剛還在想,若你真信了,你這人就靠不住了!”
“我不信鬼神。”蔺郁蒼擡眸看向柳欲,微頓一瞬又道:“但你再多說兩句,我可能就要信了。”
柳欲又湊近了一些,興奮道:“原來我還有這本事呀!還要多謝你讓我知道呢!”
“……不用謝。”蔺郁蒼扭頭不想理人。
“嘎吱——”門被打開了。
幾人看去,是女官扶着紀清姿出來了。
柳欲抹了把臉讓自己看起來嚴肅一些,“龐黎,你帶東家先下去休息。”
龐黎領命,快速上前伸出手臂讓身形有些不穩的紀清姿擡手搭在上面,然後領着人離開。
柳欲道:“司直,紀東家如何說的。”
司直眉頭微皺,歎道:“下官是同情紀東家的遭遇,隻是……說來也怪,下官總覺得紀東家在……隐瞞什麼,是刻意隐瞞。”
蔺郁蒼道:“司直大人,我托你問的你可問了?”
“已問了。”司直道:“幾日前,紀東家遺失了一盒脂膏,但因那脂膏有許多盒,東家便沒有在意。”
蔺郁蒼問:“可是蘭花味?”
司直點頭道:“的确是蘭花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