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宵禁即将到來，街道上的熱鬧淡去，吆喝聲與交談聲漸漸少去。

快馬穿過街道，直奔大理寺而去。司直拉缰繩停住馬，下馬後待下屬拉着馬，便大步走進大理寺。

卷宗奉上，淩少卿接過卷宗讓司直先行下去休息，看了眼手中未曾打開的兩份卷宗，見龐黎站于一旁，問：“杜将軍與柳少卿何在？”

龐黎道：“啊？杜将軍去了龍躍客棧，柳少卿去了秦府，蔺舉人與龐老，好像還在研究那副白骨。”

淩少卿看着其中一份寫着‘蔺郁蒼’的卷宗，道：“柳少卿讓你派人去調查蔺舉人？”

龐黎看了眼卷宗，點頭道：“的确有此事。”

淩少卿把卷宗遞向龐黎道：“你速把卷宗送去客棧，片刻都耽誤不得。”

*

今晚的龍躍客棧，燈火通明。宴席上，舉人們觥籌交錯間，歡聲笑語，好不熱鬧。

“這龍躍的十月白，果真是名不虛傳！”

“紀東家今日怎會破費請我等喝這十月白？可是有喜事發生？”

紀清姿端起酒杯看向各舉人，淺笑道：“兇手不日即将抓住，妾身高興，便忍不住擺了這宴席，讓各位舉人見笑了。”

“真的嗎？不知東家從何得知？”有舉人站起，臉上是焦急與期望。

這突發的命案，百姓不知曉倒是無所畏懼，可在客棧待過的舉人，可能比官員還要希望命案快些告破，兇手快些被抓住。

紀清姿未答，隻是擡頭看向站在二樓，雙手微微撐着欄杆的杜淵。

舉人們也擡頭望去，有人驚奇這是哪位舉人，先前從未見過。

杜淵無害的笑了一下，緩緩走下樓作揖道：“我姓杜，是不久前剛入住客棧的。方才入睡，聽了響聲前來查看，原來是各位兄台在此慶賀兇手即将被抓捕歸案。”

舉人們點了點頭，沒在關注杜淵，又紛紛飲起了酒。

杜淵緩步走到紀清姿身邊輕聲道：“紀東家，有些話該适可而止。”

“多謝大人告知。”紀清姿放下酒杯，擡手解開身上的披風，露出身上的紅色舞衣，她舉起雙手拍手道：“各位舉人，今日妾身高興，特意舞一曲為諸位助興！”

舉人們紛紛看過來，有的眼中露出驚訝之色，有的鼓起了掌。

紀清姿走到側邊的高台，做出起舞的動作。樂師就位，敲響第一個樂聲。

竹弦管樂聲起，台上那美人，舞姿妙曼，衣帶翩跹，裾尾飄風。一襲紅衫白底的舞裙，随着她的動作，整個人如烈火燃燒般明媚而又吸引人的目光。

舉人們的目光落到了台上美人的身上，呼吸聲放輕了唯恐擾到她。

杜淵尋了個位置坐下，靜靜的等着一曲的結束。

“锵——”随着最後的鼓聲落下，紀清姿的動作也定住。

一片寂靜，紀清姿聽到了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聲，她看到有人率先擡起雙手。紀清姿身子顫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懼意，生出了捂住耳朵逃離客棧的沖動。

是清脆的鼓掌聲響起，舉人們為精彩的舞姿獻出自己的掌聲。

紀清姿聽着未停歇的掌聲，看着台下鼓掌的舉人們，眼中閃過茫然，确認自己所見所聽為實，紀清姿眼眶濕潤，身子似在輕輕顫抖。

原來台下的，不是隻能有酒色之徒，也可有清流之輩……

她在一片鼓掌聲中走下高台。

*

房門被關上，樓下的熱鬧被隔絕。

房内的孟恒與池大夫低聲交談着什麼，見有人進來，止住了聲音。

紀清姿在杜淵的眼神示意下坐下，就看到桌上擺了一幅畫，看清畫上人的樣子，她驚的想要站起。

池大夫擡手按住紀清姿的肩，“紀東家莫慌，此畫隻有我們四人見過。”

紀清姿再次坐下，目光落在畫上。畫上之人，是一位貌美的年輕女子，細看之下與紀清姿有幾分相似。

“當年豐麗千金樓的木蟬衣一舞或一曲，千金難求，名聲傳遍了整個羲國，這讓不少人不遠千裡跑到豐麗，隻為見上木蟬衣一面。可惜後來木蟬衣自費贖身，不知蹤迹。”孟恒道：“紀東家，你認識她，對嗎？”

紀清姿指尖輕撫畫上人的面頰，淚水落下，好一會輕聲道：“木蟬衣，是我的母親。她在生下我後的第三年，便走了。這是誰畫的？真的好像她，隻是眼角下，少了一顆痣。若是添上那顆痣，就更像了。”

孟恒起身作揖道：“東家見諒，這畫我是根據他人口中描述所畫，本就有不足之處，還要多謝東家指出不足。”

紀清姿起身還禮，坐下後道：“你們，是如何猜出我是她的女兒的？”

不知何時走到窗邊的杜淵道：“東家曾去過百花樓，而百花樓，有在千金樓當過歌女，見過你母親的人，她認出了你。加上東家學過舞，步伐終是會與常人有不同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