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之榮冷笑道:“蔺大人就要憑一塊不知緣由的帕子,就要定我齊某人一個殺人的罪名?帕子上寫的是李家,與我齊之榮有何關系!”
“是嗎,鄭賀,先前萬善人說沒見過齊秀才,那就帶萬善人看看,可熟悉眼前之人。”
“是。”鄭賀領命,壓着步伐不穩的萬岱走上前。
“這……”萬岱看了半晌,低喃道:“很像,與李家大公子長的很像,别人或許會認錯,但我不會。李家大公子育有兩子,分别名玉成玉生,根據年歲來判斷,他是玉成。”
“李玉成,倒也是一個好名字。”蔺郁蒼意味不明的輕笑道:“不害兇手反害無辜之人,可惜了這麼一個名字。”
“對,我是李玉成。”齊之榮眼含恨意的盯着萬岱,咬牙道:“你們不定真正該死之人的罪,反而要定我的罪,我不服!”
“你還不服氣?你殺萬尋菱時,可曾想過她與李家滅門有任何關系!她也是一個無辜之人!”柳欲猛地站起罵道:“你若真的是一個男兒,又怎會去殺一個無辜之人洩憤!”
“她姓萬,這就是她的錯!”齊之榮冷笑道:“當年萬岱滅我李家的時候,可不見他放過非李姓之人,如今我一報還一報,何錯之有!”
不擅長怼人的柳欲沉默一瞬,目光移向蔺郁蒼。
蔺郁蒼輕輕拍了拍柳欲的手,看向齊之榮輕笑着嘲道:“他沒殺了你,也是他的錯了。”
“你!”齊之榮心中一怒,剛站到一半又被鄭賀壓了下去。
“你說得,我就說不得了?”蔺郁蒼道:“李家滅門案不歸我管,具體因果如何我不想知道。你隻需告訴我,你都做了什麼。”
齊之榮輕輕瞥了眼蔺郁蒼,低頭不語。
“翁姑娘,你曾說,你還想喝上萬姑娘釀的桂花釀,可喝上了?”蔺郁蒼道:“三盞酒杯,總有一盞是為你留的。”
翁問蘭身子輕晃,眼眶發紅道:“蔺大人,你什麼意思?你覺得尋菱的死和我有關?的确,如果不是我去尋大夫,尋菱也想不會……”
蔺郁蒼瞥了翁問蘭一眼,收回視線道:“現在時間還早,蔺某就為諸位講一個故事吧。”
縣令忙道:“蔺縣令,這會不會……耽誤案子?”
蔺郁蒼禮貌笑道:“那交由縣令您來審?”
柳欲扯了扯蔺郁蒼的袖子,“蔺郁蒼,你要講什麼故事?”
縣令搖頭道:“不,先前說過蔺縣令您全權負責,本縣令絕不出爾反爾,蔺縣令您接着審吧。”
蔺郁蒼輕聲道:“和案子有關,少卿稍後便知。”
*
“齊之榮,你快些!不然趕不上阿姐她們了!”
“這就來了。”齊之榮的步伐在看到靠在街角的乞丐老婦時微頓,随後快步跟上翁問蘭。
“齊之榮,今日我們去寺中上香,這是一件很莊嚴的事,你可不能再半路跑了。”翁問蘭頭一偏盯着齊之榮一臉嚴肅。
“好。”齊之榮眼眸低垂,輕輕應了一聲。
少女得到應允,唇角上揚,跑向在前方等待的阿姐與好友。
齊之榮擡眸,前面是靈動鮮活的少女,偏頭看去,是眼含恨意與冷漠的老婦。
一面天堂,一面地獄。
揮之不去的血迹又在眼前浮現,齊之榮隻覺得心口悶的很。
他又想,隻要能讓那些人付出應有的代價,下地獄又如何。
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惡毒又有效果的計劃。
*
“玉成,幾年相處,就你下不去手了嗎?”
尹欣催促的聲音在耳邊,齊之榮回頭否認道:“不是的,我隻是……”
“隻是什麼?隻是舍不得下手吧。”尹欣不知想到了什麼,嗤笑道:“若是他們見你如此,隻怕會很失望吧。”
失望?齊之榮眼眸輕顫,緩緩低眸,寺廟的燭火味殘留于衣袖,讓他感到不适。黃昏時分,手中的短刃一半處于陰影,一半處于光明,連昏迷靠着樹幹的少女也是如此。
從做出決定那刻,就注定了未來會墜入地獄,此刻又有什麼好猶豫的。
齊之榮将短刃收回,輕歎一聲道:“嬸嬸,我隻是突然有了一個新的主意。”
尹欣微怔,“什麼主意?”
“一個人越是在意什麼,就毀了什麼,一點一點的摧毀。”齊之榮輕笑着,唇角的笑帶着薄涼,“我曾觀察過,除了家産,萬岱在意的便是這位侄女。”
“當真?”尹欣有些遲疑,她怕,這樣做了,萬岱依舊沒有絲毫損耗。
齊之榮點頭道:“當真。”
尹欣握住齊之榮的手,眼中閃過淚意,吸了一口氣溫聲道:“玉成,嬸嬸無能,什麼都做不了了,這仇,隻能靠你了。”
齊之榮垂眸看着那雙手,曾經嬸嬸的手如蠶絲般細膩,細長柔美,白皙中透着溫潤,如今的這雙手她的如秋後的樹皮,幹澀而粗糙。
擡眸再看,眼前的女人身形開始佝偻,發中黑白參半,白皙的臉難尋半分,隻見細紋與蠟黃,雙眼帶着幾分混濁與無神。
曾經的合樂有名美人,難見半分蹤影。
過往種種在腦中不斷閃過,難言的悲傷湧上心頭。齊之榮猛地輕輕抱住尹欣,輕聲哽咽道:“嬸嬸,這仇,我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