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駱京有下跪之勢。

蔺郁蒼看着已跪下的駱京，扭頭道：“柳縣尉如何看。”

駱京錯愕的看着兩人，總覺得不對勁，按理來說，自己的下跪不應該是被阻攔嗎？然後是一番虛與委蛇，兩人答應幫助查案嗎？

“站着看，也可以坐着看。”柳欲神遊片刻又補充道：“若是實在累了，可以考慮躺着看。”

挺有道理的……駱京于心中感歎一句，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膝蓋，方才跪猛了，有點疼。為什麼兩人還不如自己這個骨頭不好的中年人起來，他們是沒看到還在跪着的自己嗎？

好吧，他們好像不知道駱縣丞的骨頭不好。駱京想開了，也無所謂了。

柳欲戳了戳蔺郁蒼，下巴點了點駱京。一直讓人跪着，他還有點不适應呢。

“縣丞怎麼還跪着？”蔺郁蒼會意，淡聲道：“駱縣丞，若要查清此案，我與柳縣尉需要縣衙鼎力相助，并全部聽我等差遣，不得有誤。”

駱京虛笑着起身，“此事由縣令做主便可，怎麼還問到我這個縣丞身上呢？”

蔺郁蒼輕笑着，“初來乍到，此事還是由駱縣丞轉交于他們為好。”

駱京垂下眼眸，多少也猜到，這位蔺縣令是要縣衙的權力掌握在自己手中。不久前的相處，讓他誤以為這位縣令好相處，好說話，如今看來是自己大意了。且他身邊的柳縣尉身份不簡單，若是兩人真的交好，自己不能輕易得罪。

但，如果兩人拿權是為了更好的幫助三平縣百姓，讓權又如何。

暫且再賭一把。

駱京含笑作揖道：“下官得令。”

看着駱京退下的身影，蔺郁蒼道：“其實，他更适合做一個父母官。”

柳欲微愣，恍然點頭，他懂了，雲鶴這是在說自己不想當這個縣令，認真想了一番，點了點宣和的方向，“那就上奏陛下，讓他來當這個縣令。”

蔺郁蒼失笑，“少卿想多了，我的确對做縣令不感興趣，但辭官不是此刻。”

“辭官？在陛下下旨的那刻，你為什麼不拒絕呢？陛下她不會怪罪于你，反而會幫你尋一個合适的官位。”柳欲也知一些事多說無益，抿了抿唇，低聲道：“雲鶴，去查案吧。”

蔺郁蒼問：“少卿可有想查之人，或事？”

柳欲指尖輕點着桌面，半晌道：“我要查秦濃，不知縣令可允？”

蔺郁蒼含笑作揖道：“少卿所想，蔺某自是允。”

*

蔺郁蒼先是帶柳欲去看了和秦濃夫婦有關的卷宗，無異後便去了驗屍房了解秦濃夫婦的死因。

“柳縣尉，這位是縣衙仵作張老。”蔺郁蒼道：“張老，這位是新來的縣尉柳欲。此案已交由我與柳縣尉負責。”

張老的目光落在柳欲頭上的帷帽片刻，點了點頭行禮道：“下官見過柳縣尉。”

“張老客氣。”柳欲伸手扶了張老一把，“張老可否為我描述一下秦濃的死因。”

“下官自是一字不落，柳縣尉往這看。”張老引着兩人來到桌邊，“秦濃外傷内傷雖多，但真正緻命的，是這根細如牛毛，塗了緻命毒藥的銀針。下官雖判斷這是江湖之物，卻無法認定。”

柳欲微微俯身看着銀針，細看之下覺得很是眼熟，便問：“張老，我能拿起來看嗎？”

張老道：“隻要不遺失，少卿請便。”

柳欲一手掀開一角帷幔，一手用夾子夾起銀針，隻見那銀針雖細，針身上卻有幾道容易忽略的三道劃痕。

往事浮現于腦中，混亂中，隐藏于黑暗的身影似無迹可尋，一息之間，便是緻命的銀針襲來。

有人買了刺客，想要了那人的命。

蔺郁蒼察覺柳欲呼吸重了一些，面上閃過擔憂，輕聲問：“少卿可是想起了什麼？”

柳欲放下銀針道：“隻怕這是極樂閣某位刺客的東西。以極樂閣的行事作風，此案的買兇者，不好查。就算要查，也要費極大的功夫。”

“極樂閣！怎麼會和極樂閣扯上關系？”張老震驚之餘忙道：“若真是這樣，此案已和江湖勢力有關。大人，我們是朝廷的代表，還是别查的為妙。”

“極樂閣？”蔺郁蒼眸光微沉，百年前于江湖無名無勢的小門派，在今日居然發展的如此震世。“我們應該要往好處想，樹大招風，極樂閣如此地位，自有眼紅的門派。說不定是他們借用了極樂宮閣的名聲害人。”

張老眉頭皺起，歎道：“但願如此吧。”

“此事我與縣令自有想法，麻煩張老了。”柳欲說罷，拉着蔺郁蒼便離開。

離開驗屍房，柳欲似自語道：“秦濃曾與我講過諸多門派的行事風格，其中就包括極樂閣的。極樂閣的刺客在動手的前三日，都會在目标家中放下自己的信物，他們喜歡看獵物掙紮的模樣。若是在秦濃家中找到梅花編制成的花冠，就可以确定此案和極樂閣有關。”

“花冠？”蔺郁蒼眉輕挑，“少卿為何如此确定信物是花冠。”

找信物不奇怪，奇怪的是一開口便是尋花冠。

柳欲一怔，後知後覺松開蔺郁蒼的手道：“你不用管，現在還請縣令派人去秦濃的家中，尋找花冠。”

蔺郁蒼嗯了一聲，也許後半句，不是秦濃告知的。而是柳欲親自經曆過，又認出了銀針是哪位刺客所持之物。

安靜了片刻，柳欲忍不住疑道：“雲鶴，你就沒有什麼想說的？”

蔺郁蒼眨眨眼，道：“那……少卿可願随我再去見見一些證人？”

“既是證人，你們肯定審過一遍，隻怕再去亦是問不出什麼東西來。”柳欲一頓，“你想出來什麼遺漏的點？”

蔺郁蒼看向驗屍房的門，目光中是詭異的冷靜與無情，“也許吧，有些事總歸要多看幾遍，才能看出一絲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