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煜怔了一下,一時沒有開口,他沒想到時意居然會一直記着這句話。剛才他也就随口一說,之後見時意沒有追問,他還以為蒙混過去了。不過看時意那副神情,他也知道自己大概是不能打馬虎眼了。
“沒想到你還惦記着這事呢。”裴煜似乎有些無奈,他猶疑了一陣,随後像是想到了什麼,“這件事雲瑾也知道,你為什麼不去問問他呢?”
時意一時無言地望着他,似乎是在考慮,到底該不該直說,他口中的那個人,對此事一直都是三緘其口的态度。不過即便時意沒有明說,裴煜看到她的神情,也很快就猜到了她在想什麼。
“既然他沒告訴你,那我也不該告訴你。”裴煜道。
時意盯着裴煜,一時有些不知他打的什麼算盤。
裴煜被她盯得有些無奈,隻能接着說道:“雲瑾不告訴你,無非就是兩種原因,一,他希望你永遠不要再和你的過去有所瓜葛;二是他希望你可以自己想起來。但無論是哪一種,我都不該插手。”
時意知道自己大概是問不出什麼有用的信息了,隻得放棄了詢問,無視了他後面打科插诨的話,隻管專心做着自己的事情。裴煜在意識到時意根本不會再理會自己之後,也随之站起身,他伸了個懶腰,然後轉身消失在了原地。
時意自然感知到了他的離開,但是也沒有特地去确認。反正他的行為從來都讓人捉摸不透,他的來去自己也左右不了,所幸就不去管他。但此時的時意并不知道,這一次的見面,會是他們在這座小屋前的最後一次見面。
那是一個看似平常的夜晚,時意如往常一樣早早回屋睡覺。入夏之後的天氣,即便是在夜晚,也顯得有些悶熱。夜風順着敞開的窗戶吹進屋内,屋外蟲鳴尚未停歇,一切都顯得格外安甯。
不知睡了多久,一股濃煙鑽進了夢裡,那種感覺像是要拉着時意下墜,沉入無盡的黑暗裡。時意仿佛看到了什麼陌生的零碎畫面,可時意卻無端感覺巨大的悲傷情緒在吞噬着自己。還還沒等她看清分辨那些畫面的由來,就感覺有人在試圖叫醒自己。
她掙紮着從那些雜亂的思緒裡醒來,這才發現自己剛剛是在夢裡,而此時她面前還站着雲瑾。
“怎麼了?”時意還沒完全回過神來,下意識地詢問着雲瑾。然而她剛問完一句,就又聞到了那股燒焦的氣味,她吓得一個激靈,一掃剛睡醒後的困頓模樣,“着火了?”
“應該是那些人做的。”雲瑾冷着臉說道,他的臉上完全沒了平日裡的放松,心情看起來也不是太好,“他們不想我們繼續呆在這裡了。”
時意也猜到,這場火已經燒了起來,這個屋子也是再住不了了。
“那怎麼辦?”時意下意識問着雲瑾的打算。
“……你離開這裡。”雲瑾猶豫良久,終于還是做出了決定。
時意立馬就聽出了雲瑾話裡的意思,她有些不太确定地問道:“那你呢?”
雲瑾似乎也有些猶豫,可是随後他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一咬牙繼續說道:“他們不僅是沖着你來的,也可能是沖着我們兩個人來的……我留在這裡先拖住他們,你沒準能躲開他們。”
時意有些震驚地望着雲瑾,她知道他不會騙她,所以才會更加無法理解這裡面所牽扯的彎彎繞繞。她有很多問題想問,但很顯然,現在并不是什麼好時機。
雲瑾見時意沉默,出聲安撫道:“放心,等這邊的事情結束了,我就去找你。”
聽到雲瑾的保證,雖然時意心中仍有憂慮,但卻還是點頭應下,“我明白了。”頓了頓,她又想到了什麼,有些踯躅地問道,“可是,我該去哪?”
雲瑾從方才也就一直在想着這個問題,時意自有記憶以來,就一直沒有離開過這片土地,走的最遠的距離,也就隻是在小鎮上,再遠的地方,就從未踏足過了。可眼下的情形,也容不得他們再多猶豫,那些人很顯然是不想善罷甘休的。
“……去東溟國。”雲瑾一咬牙,終于還是給時意指向了他心底猶豫良久的方向,“離開這裡,一直向東走,你會看到一條長河,沿着那條河一直走,你就會抵達東溟國。去到那裡之後,會有人接應你,你隻需要告訴他們我的名字,他們就會保護你,然後你再等着我去找你。”
雲瑾一邊叮囑着,一邊從一旁拿過他之前就準備好的鬥篷,替時意穿戴好,又格外認真地替她綁好了一個蝴蝶結。可縱使他再不願意,也還是要讓她離開。
他将之前給時意防身的那把短刀放到她手上,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終是側過身去,輕推了一下時意的後背,說道:“走吧。”
時意手上不自覺地用力,但也知道自己此時根本幫不上什麼忙,繼續留下也隻是添亂。于是她用力一點頭,道:“那你也要小心……我會等你來找我的。”
“好。”雲瑾的唇角微微揚起,随後又落下。
多餘的話已沒時間多說,時意在雲瑾的幫助下,從窗戶翻了出去,随後在所有人沒有察覺到的情況下,偷偷離開了小屋。
離開的遠了,時意終是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她看到一片火光裡,雲瑾獨自站在那裡,與一衆人等對峙。而他們為首的一人,身穿黑色鬥篷,兜帽将臉遮了個嚴實。雖然看不清他的臉,可時意卻莫名覺得他的身形有些眼熟。
不過沒待她細想,他們就已經打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