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記·昏義》記載:“昏禮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廟,而下以繼後世也,故君子重之”。
大業九年二月初九,李家迎親的車隊到達高家時,天剛蒙蒙亮。
高家大門緊閉,長孫無忌及舅舅高士廉的長子高履行站于門外,高聲道:“公子系誰,所迎何人?”
李世民上前答道:“唐國公李淵次子李世民,奉父母之命,攜媒人來迎貴府女郎長孫娘子。”
“既是父母之命,可有憑據?”
随行的媒人劉夫人忙将李家的通婚書送上,通婚書為李淵親筆所寫,辭藻華麗,大意是聽聞貴府有好女,溫婉賢淑,特為其子求之,末尾還有李淵與窦夫人的簽名。
正書之外,還有别紙,介紹李世民的生平,祖籍何處,現居何處,父母何人,為家中嫡出第二男,年十五,未曾婚配,下無兒女。
這張别紙才是最重要的,若以庶充嫡,以老充少,則婚姻無效,不追聘财,若喪偶或者休妻、和離,就必須寫明“願館舍請休”。
若已婚冒未婚,則更嚴重,要定欺妄成婚之罪,打六十大闆,徒一年。
兩人見過婚書無誤,點頭揚聲道:“開門,迎貴婿!”
于是府門大開,兩人帶着迎親一行人等,到了内宅長孫娘子的屋門前。
長孫嫣的舅母攜一幹女眷正在門口等着,李世民上前見禮:“李世民前來迎親。”
舅母答道:“我外甥女不舍高堂,不願梳妝呢。”
這話不假,屋子裡,長孫嫣正在母親懷裡痛哭。
自從上月嫂子嫁進來,見其别父母,事舅姑,雖然嫂子與哥哥感情很好,但她以人度己,想到要離開母兄,十分傷感。
婚期愈近,她就愈加難過,此刻更是摟着母親不願分開。
高夫人自然也不舍得女兒,但婚車就在外面,她也沒有辦法:“你不是盼着嫁與那李二郎的嗎?”
“女兒是盼着,但”長孫嫣覺得說漏了嘴,忙找補:“女兒何時盼着了。”
“傻孩子,你和他在晉水相會,當娘不知道?”長孫嫣沒想到大人們早就知情,登時紅了臉。
“那李二郎對你不好嗎?他給你買首飾,尋名帖,娘對不住你,連簪子都沒給你買過一個。”高夫人說着眼淚便掉下來。
她嫁到長孫家為繼室,丈夫一朝過世,原配所出的長子為了搶占家财,将他們母子三人趕了出來,住回娘家。
好在丈夫知道長子德行,提前藏了些财物給二伯,後來二伯差人送來,加上自己的嫁妝,才算能度日。
隻是财物到底有限,她在兄長家住,并不想用兄長的錢,還要給女兒置辦嫁妝,給兒子置辦聘财,所以處處簡樸。
“沒有,娘對我很好的,我讀書習字,筆墨紙硯都貴,母親從不曾短我的,我知道娘疼我,我不是因為這個才急着嫁出去的。”長孫嫣忙道。
“娘知道,你和那李二郎有情,娘也高興,這總比盲婚啞嫁要強,”高夫人摸摸女兒的臉:“嫁吧,我的女兒,這世道馬上要變了,但願那李二郎如你舅舅所說,能護得住你。”
她擦幹女兒的眼淚,替她洗淨臉:“不要誤了吉時。”
外面,李世民已經在衆人的起哄下寫了首催妝詩送進來,并揚聲道:“請娘子梳妝吧!”
這是第一回催妝。
長孫嫣見了他的字迹,聽見他的聲音,心裡稍定,眼淚也止住了,開始梳頭。
舅母便揚聲道:“娘子已在梳頭了!”
于是男方又将梳妝禮送進來,高夫人為女兒梳頭,邊念着:“一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
長孫嫣便聽着話,眼淚便又掉下來,這次是舅母為她擦去眼淚。
鮮于氏一開始并不喜歡小姑和她帶回來的兩個孩子,但是這些年相處下來,知道小姑秉性善良,自覺當年小人之心,與小姑一家倒是越發親近了。
尤其是這個外甥女,最是懂事,叫她實在喜愛,如今嫁出去,她也舍不得。
外面又催起來,衆人呼道:“新婦子,催出來!”
舅母便外出揚聲道:“新婦在敷粉了!”
這是第二回。
于是衆人繼續等待,又過了片刻,李世民又上前道:“請娘子快些梳妝吧!”
這回是長孫無忌出面:“新婦梳妝,哪有那麼快,不如我來考教考教你,是否能配我家妹妹。”
李世民難得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隻覺得好笑,拱手道:“請内兄讨教。”
長孫無忌繼續端着譜兒:“聽聞當年令尊迎娶令堂之時,曾有雀屏中選之故,想來箭術超群,不知令公子可有承襲。
恰好,我父親當年護送千金公主入突厥之時,也有一箭雙雕之能,焉知不是緣分、
這樣,我有銅錢三枚,懸于靶前,若公子可以從中而過并中靶心,想來我妹妹梳妝會快些。”
兩人相識已久,李世民的武藝,無忌自然清楚,這對他都是小意思,隻不過借此來向衆人炫耀妹婿的本事罷了。
李世民利落應下,接過好友送來的弓箭,搭弓射箭,一連三箭,俱從銅錢中過而正中靶心,圍觀者皆歎道:“好武藝!”
舅母便揚聲道:“娘子已在畫眉了!”
這是第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