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洗漱出來,盤子裡的點心已經去了大半,他的新嫁婦正若無其事的剪着床前紅燭的燭花。
帳前紅燭,美人如斯。
他湊過去贊賞着:“娘子去了脂粉更美。”
長孫嫣臉一紅,險些将燈火剪了。
李世民更加心猿意馬,輕輕拿過她手裡的剪刀:“天色不早了,咱們早些安置吧。”
見長孫嫣低着頭不搭話,又去扶她:“娘子今日也累了,我給娘子捏捏肩膀。”
他總是不要臉些的,不要臉的男人才能娶到心儀的娘子。
他上手揉着,長孫嫣就朝邊上挪,不一會兒已經到了床邊,于是她幹脆就抱住了柱子。
李世民覺得好笑:“娘子今晚不會要抱着柱子睡吧!”
長孫嫣也覺得自己羞地過分了點,就松開柱子,将身子挪回來一點。
這一挪,正好挪進了李二郎懷裡。
“娘子這是在投懷送抱嗎?”
這下子長孫嫣沒有羞了,隻有惱,伸出拳頭錘了他好幾下:“都束了冠的人了,怎麼還這麼不正經!”
年前十二月二十二日,李世民十五歲生日,李淵為次子加冠。
冠者,禮之始也。男子隻有加冠,才算成人,可以娶妻生子。
又有《禮記·曲禮》曰:“男子二十冠而字”。
但當時成親早,總不能束發迎親,不像樣子。
折中之下,李家與高家議定,李二郎十五加冠,算作成人,而長孫嫣先及笄出嫁,到十五歲時,在由婆母窦夫人為其正式舉行及笄禮。
冠禮排面大,又是高家的外甥女婿,高士廉一早就帶着妻兒和妹妹外甥們過府慶賀。
長孫嫣在待嫁中,是不能去的,隻能獨自留在家裡。
她心中郁郁,也讀不下書,獨自去院子裡蕩秋千。
蕩了一會兒,她也覺得沒意思,又要回去,卻聽到後面的高牆上傳來聲音:“嫣兒!”
她一回頭,她心心念念的李二郎正趴在牆頭上,笑着看她。
長孫嫣心裡猛地一跳,看朝露正在屋裡整理她的嫁妝,提着裙角飛也似的跑到牆下,小聲問:“你怎麼來了?”
“我想你,就來了。”李世民理所當然的回答,完全沒提他是怎麼在一衆賓客的慶賀簇擁下逃了出來,又是怎麼輕車熟路的一路奔向高家,三兩下就爬上了高家的院牆。
好在他的努力沒有白費,嫣兒就在院子裡等他。
他們心有靈犀。
李世民指着自己的頭發:“你瞧,嫣兒,我加冠了,可以娶你了。”
長孫嫣就擡頭瞧,少年已經不再是束發,而是戴了一個金燦燦的發冠,好不神氣。
她就點頭:“好看。”
李世民得了心上人的誇獎,十分得意,心裡更癢,瞧着四下無人,一個躍身,在長孫嫣的驚呼裡,跳下了院牆。
他按捺不住,把心上人抱在懷裡:“我等不及了,嫣兒,我做夢的時候,夢裡都是你。”
這是他第一次抱自己的未婚妻,渾身發燙,大氣都不敢喘,想撒手又舍不得。
長孫嫣本來十分害羞,但她一擡頭,見自己的未婚夫從脖子以上到耳朵全紅了,喉結一滾一滾的,不知為什麼,竟覺得有些好笑。
她起了狹促的心思,叫自己的未婚夫低下頭,然後踮起腳,在他的側臉上輕輕的親了一下。
親完她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在幹什麼?
李世民足足愣了半晌,方才反應過來,正要喜出望外,長孫嫣卻已經從他懷裡逃出來,扭過身子捂住臉:“你快回去吧,你家裡人一定都急着找你呢,我的丫鬟一會兒也要出來找我了,叫她們撞見不好。”
李世民哪裡肯依,長孫嫣還不依不饒:“以後也不許來了,叫我娘撞見了,她一定要退親的。”
她一定是羞壞了,李世民沒招了,低聲哄道:“那你起碼要回頭看我一眼吧?”
長孫嫣依言回頭,李世民抓住機會,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下,又在她耳邊道:“好嫣兒,等我來娶你。”
說罷,就縱身躍上牆,跳了出去。
真潇灑,連個影兒都沒留下。
李世民聽她提起加冠,忍不住笑:“娘子還好意思說我,當初院牆底下,先親我的人是誰?”
長孫嫣也想起來了,她也不知道當時着了什麼魔,怎麼幹出那麼大膽的事情。
她捂住臉:“你便羞我吧!”
“我可沒有羞娘子,”李世民笑着低頭湊過去:“今日可沒有内兄搗亂,現在我就在娘子面前,可以随便親的,娘子無需客氣。”
莫愁年十五,來聘子都家。
婿顔如美玉,婦色勝桃花。
帶啼疑暮雨,含笑似朝霞。
暫卻輕纨扇,傾城判不賒。
——南朝·陳·周弘正《看新婚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