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頭一看,唐公次子李世民手上拿着一封信,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
他的身上臉上都是血,将信扔在兩人面前,笑中帶狠:“貴府家丁的腿腳太慢,我不過半個時辰就追上了。”
在他身後,閃電劃過,驚雷響起,映得夜色如晝,人似修羅。
豆大的雨點落下,劃破這悶熱的夏夜,雨是不必求了,想來今年又能又一個好收成。
兩人拆開信一看,正是先前托家丁送去江都的信。
高君雅當即怒道:“唐公,陛下是你表兄,待你不薄啊!”
李淵冷哼:“自來先國家而後親戚,陛下刻薄寡恩,殘害百姓,天怨人怒,人神不容。且我雖為陛下表親,亦是先帝外甥,見先帝基業被敗壞如此,焉不心痛!”
此話一出,高君雅知道他反意已決,于是北面拜長安道:“陛下,臣等盡力了!”
李世民聞言冷笑:“汝家天子在江南,如何北面而拜?”
王威絕望不已,如今這局面怪不了别人,隻能怪皇帝自己不在關中和洛陽呆着,非要跑去江南,于是仰天長歎:“先帝,你所托非人啊!”
夫君和公爹又是一夜未歸,長孫嫣已經習慣了,她輕車熟路打點好府中事宜,又叫人備上馬車,再去玄中寺送一次糧食和布匹。
現在玄中寺以唐國公府的名義設了粥棚,給難民們施粥贈衣,他們圍聚在玄中寺外,總有近萬之數,無不對李家感恩戴德。
當然,天下沒有免費的衣食,難民們也知道,一朝李家起兵,這些難民自然要應募從軍,為李家賣命。
因此對于兒媳的主意,李淵非常支持,見糧食不夠,還讓城中世家們都捐獻了些出來。
當然,還是打着李家的名号。
李淵要起兵這件事,太原城内早已形成了共識,積極獻策者有之,沉默不語者有之,公然反對的,也就高君雅和王威這兩個二愣子。
長孫嫣正要出發,突然面前停了輛馬車,王夫人從裡面倉促沖了下來:“二娘子!我夫君絕無勾結突厥之意,求二娘子幫我跟守備大人和二公子求求情,還我夫君清白啊!”
長孫嫣就是生怕碰到王夫人,所以特意起了個大早出發,誰知道王夫人更早,見她衣冠不整,面容憔悴的樣子,也是心中不忍。
她那時和她的丈夫一樣,也還沒有學會虛與委蛇,隻能道:“我也沒有辦法呀,公爹和二郎的公務我是從不插手的,況且我現在都見不到公爹和二郎的,求不了請的。”
說來王夫人和丈夫的感情還真好,昨日的事情一出,高夫人立馬寫了絕婚書,帶着孩子回娘家了,王夫人還在四處找人求情。
她看着家丁婆子們将王夫人半拉半拽的拖走,歎了口氣,同朝露道:“先前要給婆母供佛窟的錢,雖然不必王夫人幫忙辦了,但還是給她送去吧。”
求情是不可能求情的,她丈夫要害的是自己的公爹和丈夫。
王夫人也是糊塗,這都沒想明白。
不過今日的客人怪多,她剛回府整理好衣裳出來,又見另一位婦人在府門前等着。
她沒認出這是誰來,朝露在旁邊輕聲提醒:“這是鷹揚府隊正武士彟的夫人相裡氏。”
長孫嫣想起來了,有一回佛會上她來給自己請過安,這樣一面之緣的官員夫人她沒有一百也見過八十,自然記不得。
她笑着上前牽起相裡氏的手:“武夫人怎不派人通傳一聲,快進府叙話,門口風大,别吹着夫人。”
邊說,便要拉着相裡氏的手往府裡走。
相裡氏有些不安的拉住她:“我看夫人的馬車都在外面等着了,想來是要出去辦事的,隻想着把東西送到,就不叨擾夫人了。”
長孫嫣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她身後是滿滿幾大車糧食。
丈夫同她說起過武士彟這個人,武家累代經商,十分富有,到了他這一代,不甘于隻經商,也想往世家圈裡擠一擠,于是花錢買了個官,撒起錢來十分大氣。
公爹在外做官時,在他家住過,同他便有了交情,後來他就來了太原,在公爹手底下讨了個官做。
不過呢,他也是個左右逢源之人,不僅讨好李淵,和王威高君雅等人也交好,主打一個兩頭下注。
此時王高兩人失勢,那邊的本賠了,就要保住這邊。
相裡氏并不像她的丈夫那般長袖善舞,笑得有些局促:“我家夫君聽說夫人心善,在玄中寺給難民們施粥贈衣,也想聊表心意,特意叫我将這幾車的糧食布匹送來給夫人。”
長孫嫣心中明了,笑道:“既然是武大人和夫人的心意,那我也不推辭了。還請兩位放心,我家公爹一向賞罰分明,但凡有功,功勞簿上少不了的。”
相裡氏喜笑顔開的走了。
五月十七日,恰巧數萬突厥軍隊進攻晉陽,李淵立刻下令将王高二人斬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