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後！"南宮曌一把拽住沈臨秋的衣袖。

地面裂開一道深不見底的縫隙，紅光如血瀑般沖天而起。沈臨秋懷中的青鸾鏡碎片突然變得滾燙，他匆忙取出，鏡中映出的不再是雪原，而是一個被鎖鍊禁锢的身影——

段彧鶴白發如雪，雙目緊閉，心口插着半截青冥劍。劍身上的金線正如活物般流向他的身體，每流動一分，他的臉色就灰敗一分。

"阿彧！"沈臨秋的呼喊撕心裂肺。

他向前沖去，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狠狠彈開。重重摔在焦土上時，他聽見一個蒼老的聲音從祭壇下方傳來：

"沒用的，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陸霜掌門從黑暗中走出時，沈臨秋幾乎認不出他。曾經仙風道骨的老人如今道袍破爛，面容枯槁，手中捧着一盞魂燈，燈焰呈現出詭異的青金色。

"阿父？"南宮曌驚愕地扶起沈臨秋，"您怎麼會在這裡？"

陸霜沒有回答，隻是舉起魂燈。燈光搖曳間，沈臨秋看見燈焰中隐約有個青衣少年的虛影，眉眼與他有七分相似。

"戰青......"沈臨秋的聲音發顫。

"兩百年前，戰青将命格一分為二。"陸霜的聲音沙啞得像是許久未說話，"一半給了段彧鶴，讓他免于天咒反噬；另一半......"他看向沈臨秋腰間的青冥劍，"封在了劍中。"

沈臨秋如遭雷擊。他下意識按住心口，那裡的太極圖案正在隐隐發燙。所以這就是為什麼青冥劍會認他為主，為什麼他會有那些不屬于自己的記憶......

"段彧鶴這兩百年尋找的，從來不是轉世。"陸霜的話像一柄重錘砸在沈臨秋心上，"他在找的，是能讓戰青殘魂蘇醒的容器。"

銅錢突然金光大盛，從地上飛起，落入沈臨秋掌心。他低頭看去，發現銅錢内層的暗紋已經完全顯現，組成了一個奇異的符文——正是他心口太極圖案缺失的那部分。

"他把自己獻祭給了無間之境。"陸霜的聲音輕得像歎息，"為了換你回來。"

沈臨秋握緊銅錢，金屬邊緣割破掌心，鮮血順着指縫滴落。每一滴血落在焦土上，都激起一小團青煙。他想起段彧鶴最後那個釋然的微笑，突然明白了什麼——

也許那人愛的從來不是戰青，也不是沈臨秋。他愛的，是那個無論輪回幾世都不會放棄的魂。就像銅錢上的紋路，看似斷裂，實則早已刻進骨血。

鎖鍊突然如活物般襲向三人。陸霜的魂燈炸裂，戰青的虛影在最後一刻撲向沈臨秋。刹那間，無數記憶如洪流般湧入：

他看見兩百年前的奉月派，看見天咒崖上南宮彧（段彧鶴）絕望的淚，看見戰青将半塊銅錢塞入那人手中；他看見段彧鶴每一世的尋找，每一次失望後的堅持，每一回輪回中的執着......

"原來如此......"沈臨秋輕聲道。

鎖鍊纏上他的腰腹，将他拖向裂開的地縫。下墜的瞬間，他恍惚看見段彧鶴跪在血色雪原上，用斷劍在冰面刻字。每刻一筆，就有一縷白發轉為漆黑，而那人的身影就淡去一分。

沈臨秋想喊他，卻發不出聲音。他的身體正在變得透明，心口的太極圖案緩慢旋轉，每轉一圈，他的存在就消散一分。遠處的段彧鶴似有所感，突然回頭——

那雙眼睛裡，盛滿了兩百年的孤獨與思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