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臨昭生命裡一些重要的事情都發生在冬日,他的生日,江予的生日,外公外婆的離去。
等等。
在一些人生節點上他被動失去了很多重要的東西,被迫接受了所有事情的發生。
現在他想他可以主動做一些選擇了。
回到季家後九歲那年的生日是季臨昭過的第一個沒有人陪伴的生日,因為季家沒有人記得他的生日。
那一年他為自己許下的願望是他想要重新擁有愛、陪伴和一個家,他在紙上畫了一個生日蛋糕,認認真真地把這個願望說給自己聽。
往後的每一年這個生日願望都沒有變過,每一次說的時候都懷抱同樣的懷念和渴望。
季臨昭沒有把季家人當成家人,他甚至曾經想過把戶口本偷出來,把自己遷出來放到舅舅那裡,并且改姓秦。可惜鄭茹茵也就是季钰奇的媽媽防備自己很緊,沒法辦到。
過了一個多月,季臨昭受邀參加已經玩熟了的鄰家哥哥的生日會,隻邀請了他,沒有季钰奇。
季臨昭很開心,在得到江哥哥分給他的一塊蛋糕時,非常珍惜地小口小口吃了。
哥哥招呼完大家後坐到季臨昭身邊,問他的生日在什麼時候。
季臨昭報了日子,在剛過去不久的十一月。
江予很遺憾,随即許下了承諾:“以後你生日我都陪你過。”
後來果然年年如此。
直到十八歲生日後,那個願望變成了有江予的愛和陪伴,和江予組成一個家。
那時季臨昭覺得,他幾乎已經完成了全部的心願,愛和陪伴,他都有了,和江予在一起就是一個家。
他們成了戀人,但往後的幾年,遺憾又奇怪的是,陪伴反而越來越少。
二十五歲生日當天,對着那個凄涼的被遺忘了三天的小蛋糕,季臨昭心中沉默很久,最後說給自己聽的是,希望下一個生日有人陪。
他心裡知道自己期許的那個人是江予,但不知道為什麼,當時哪怕隻是在心裡默默許願,也不敢想出江予的名字。
時間的力量悄悄把江予的名字抹掉了,在季臨昭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時候。
或許這也是命運的暗示。
季臨昭開車回了江灣的公寓。
在車裡坐了半個多小時,仿佛做好了心理準備,才從車上下來,走向……姑且可以暫稱之為家的地方。
熟悉到閉着眼睛也能描繪出房間每個角落的樣子,浮現出他和江予在這裡度過的白天和黑夜。
屬于他的東西說多也不多,裝了兩個行李箱放在客廳中央,巨型兔兔坐在箱子的旁邊。
這一幕蓦地擊中了季臨昭,令他心髒攥緊,生出一種呼吸不上來的難受。
他彎下了腰,緩解浪潮一樣沖擊着他的酸澀情感。好一會兒後,他挪到沙發上,窩在他最常坐的位置。這裡有最好的視野,看到窗外壯美的城市天際線。
房間空蕩,内心有什麼東西在拉扯他,令他一時無法行動。
他拿出手機,看着置頂消息的頭像名字,遲遲沒有點開。
季臨昭想,如果他要走了,是應該要給個交代的。
他不知道怎麼開口,對于他而言,這是萬分艱難的事。他放下手機找來了一張卡片和一支筆,提筆想要寫點什麼,落筆卻不易。因為季臨昭發現,無論言辭如何文雅,無論換何種方式,都無法改變它破裂的本質。
他覺得很殘忍。向江予說出分開兩個字,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
從八歲到二十五歲,江予在季臨昭二十五年的生命中占據最重要的位置已經十七年了。
季臨昭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選擇,深思熟慮,想要盡量平和地結束這段關系。
他可以接受哥哥的決定。
無條件地理解他。
作為炙手可熱的頂流明星,不是說停下就能停下的。
隻是,季臨昭想,如果還不是時候結婚,那麼是時候離開,開始不一樣的生活了。
——沒有江予,或者讓江予不那麼重要的生活。
愛,陪伴,一個家。
一些小時候執着想要的,得不到就得不到了吧。
可是,可是,真正要離開的時候,所有的内心構築仍然土崩瓦解。
“哥哥……”
季臨昭仰頭吸了吸鼻子。
他放任自己在悲傷中沉湎片刻,寫好了卡片,放在房間顯眼的位置,帶着兔子推着行李箱離開了江予的房子。
·
晚上江予打來電話,季臨昭沒有接。
等了會兒電話斷了,江予發來一張照片,是在後台休息室,畫面裡有一隻小鳥吉祥物,房間各處貼着一檔音樂類節目的标志。
江予沒有常駐這個節目,隻是中間受其中一位導師評委邀請做過嘉賓。
季臨昭看過這個節目江予上的幾集,還誇過小鳥好看。
江予又發來一張照片,是他和那位導師評委的合照。
江予穿得中規中矩,黑色閃鑽的西裝,胸口的口袋裡插着一根金羽毛,是為節目特意選擇的配飾。金羽毛是節目的元素之一,作為一檔歌唱競演節目,每一期唱完後評委将手中的金羽毛贈送給欣賞的選手,寓意選手們得到節目的助力後,可以像鳥兒一樣歌聲嘹亮,展翅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