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桌的柳喻盯着沈琇不停擦眼淚、翻雜志的動作，心情有些複雜，下課後捏着沈琇的下巴仔細看了許久。

沈琇的眼睛哭得有些腫了。

“你到底是在看什麼，什麼哭得這麼投入。”柳喻嘲笑他，“你淚點也太低了點吧。”

“你不懂。”沈琇晃了晃腦袋，又投入到酸澀的愛情故事中去。

看着他人的愛情故事，沈琇偶爾也會想，他和柳喻現在究竟算是什麼關系呢？

肯定是不能算朋友關系了，就算他再遲鈍，也是知道朋友是不會接吻，也不會上床的。

但是他跟柳喻也不是像書上寫的這樣，情侶關系。

柳喻從來沒有對沈琇做出任何承諾，沒有向沈琇表達過任何感情。

他們也不該是情侶。

因為沈琇身上其實還挂着“柳冶文童養媳”這個身份。

這個問題比物理題還要難解，沈琇想着想着，會把自己的腦子繞暈。

于是沈琇索性不再去想，反正現在還算早，思考這些事情也沒有什麼意義。

高二期中考過後，沈琇和柳喻注冊了新浪微博。

沈琇課餘活動又多了一項，那就是上網沖浪，和天南地北的網友互動，幹什麼事情都要發微博。

柳喻不常發，他注冊賬号隻是給沈琇的微博點贊。

那一年的津州，雪下得格外早，十一月中旬就開始飄起了細雪。

紛紛揚揚，又是一年冬。

初雪飄落的那一天，沈琇與柳喻在上體育課，雪花落在兩個人的發梢上，似乎要将他們的頭發染白。

課間休息時，沈琇刷着微博，忽然神神秘秘地對柳喻說：“柳喻！今年的12月21，是世界末日！”

柳喻不信，沈琇還将網上的分析一點一點擺在了柳喻的面前，力争理據地證明十二月末全球人民會集體滅亡。

柳喻脫下自己的外套，裹在沈琇的身上，攬緊沈琇，不太想跟傳謠者計較：“好吧，這真的是一件慘事。”

沈琇沒有被柳喻的态度影響，他似乎十分堅信人類會在一個多月之後滅亡，給柳冶文準備生日禮物時前所未有的認真，甚至還提早備好了聖誕禮物，在十二月初旬就送出去了。

受沈琇的影響，整個高二一班都洋溢着一股“世界就要末日了”的歡樂，柳喻覺得自己身處傳教中心。

世界末日當天，是周五，也剛好碰上冬至。

三個還在念書的放周假，難得的，柳冶文也回了家。

當天他們開飯很早，王姨包了餃子作晚餐，沈琇端着一盤餃子，坐在柳冶文與柳喻中間，一口一口地吃着，十分珍惜的模樣。

吃完後，他又開始向家裡人告别。

“柳冶文，柳喻，宋遊。世界要末日啦，我們還能再見嗎？”沈琇苦惱地說，“希望我醒來後還能見到你們。”

宋遊勸說：“沈琇哥哥，那些都是假的。”

柳喻已經麻木，不再想聽沈琇複述世界末日的場景。

唯有柳冶文也是一副認真的樣子，配合地與沈琇告了别，還安慰沈琇如果晚上害怕可以來找他。

沈琇表演欲得到滿足，心滿意足地上樓洗澡。

晚上睡覺前，他沒有去找柳冶文，而是上了三樓，敲了敲柳喻的房門。

柳喻讓沈琇進去，沈琇沒有，赤着腳站在房間外。

毛茸茸的睡衣緊緊裹着沈琇，顯得沈琇格外的柔軟，像是一顆夾心軟糖。

他輕聲地開口問：“柳喻，世界末日很快就要來啦，你有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

柳喻盯着他看，思考了一會，說：“下次不要再看世界上的未解之謎了。”

沈琇輕輕笑了一下，臉頰邊露出淺淺的酒窩。他沒再說什麼，下樓回了自己的房間。

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世上的一切照常進行。沒有鋪天蓋地的黑暗，也沒有可怖的世界末日場景。本該停下的時間齒輪依舊轉動着，時鐘滴滴答答，有條不紊地前進。

沈琇纖瘦的腰被柳喻摟着——柳喻半夜時開了沈琇的卧房門，像是抱娃娃一樣抱着沈琇睡去。陽光灑在他的臉上時，他醒了過來。

沈琇早已清醒，正無聊地玩着手機。

“看吧，我都說了這隻是個謠言。”柳喻笑他，将腦袋埋進沈琇的懷中，想要睡個回籠覺。

灼熱的呼吸烙在沈琇的心口處，沈琇忽然也犯了困，不再急切地去求證什麼。

此時他們才高二，還尚未成年，正處于人生階段的美好時光，各種情仇愛恨對他們來說還算遙遠，似乎一切都還來得及。

但世上美好的事物總是轉瞬即逝，即使牢牢握住，也什麼都剩不下。

隻可惜的是，那時候他們還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