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道:“再放肆,你現在就可以去死。”
陸庚疼得抽搐,卻忍不住笑出聲:“大人究竟是怕我放肆,還是怕與之前一樣,在我面前站不起來?”
話音剛落,淩厲的掌風便朝他面門甩去。
陸庚忍住疼痛,一口咬住他的手腕。
褚賦塵微微睜大了雙眼,血順着他的指尖滴落,鮮紅的血珠襯得他的膚色更加蒼白。
看着面前人漆黑的臉色,陸庚松口,垂直落地,骨碌碌地在泥地裡滾了幾圈,卻還是面對着褚賦塵笑道:“怎麼辦,仙君的手髒了。”
褚賦塵猛地将手收回袖中,胸膛微微起伏,長眉擰皺作一團:“你想再死一次?”
陸庚看向他的手:“我這一命來得不容易,可得好生留着,不過仙君中了我的屍毒,若不想毀了自己修為,行行好,千萬别讓我死了。”
說罷,他咳出兩聲笑,而後七竅迸血,兩眼一翻,徹底暈死過去。
……
做鬼修前,陸庚好歹也裝過幾年正道魁首。
這位,便是他當年的同門師弟,本名褚賦塵,尊号珩堯。
後來二人翻臉,陸庚叛宗入魔,褚賦塵接替他的仙盟盟主之位,最後将他親手斬殺。
自此,褚賦塵受萬民供奉,功德圓滿飛升成仙,又經仙帝賞識提拔,從珩堯君升為珩堯真君,後來更是仙運恒昌,一路高歌猛進,升遷至金錯殿珩堯上仙,掌兵權,統領十萬天兵。
多麼肥的肥差,既霸氣又威風。
而他呢?被親手打入死牢,日日受分屍之刑、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活得比蝼蟻還低賤。
而褚賦塵在仙界混得風生水起,與他這種邪魔外道早劃清界限。
若非親眼所見,他竟怎麼也不會相信,堂堂上仙竟出現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
真是,活該。
夜漸深,義莊内燭火搖曳,義莊的小夥計扶着牆角,血腥味讓他直犯惡心:“……哕”
床上那攤根本不能算是屍體,簡直,就是一些殘破的肉塊!
陸庚安靜躺在榻上,身上纏滿裹屍布,将他和身體碎塊裹在一起,鼓鼓囊囊地纏了一整包。
稱為臉的東西上沾滿血污,眼窩深凹,在眼眶骨四周投下病态的陰影。
義莊多得是屍體,能藏住陸庚的屍氣,讓仙界一時難以追查。
褚賦塵半倚上窗,借着炭盆中微弱的火光,盯着他看了許久,不知神遊何方,從袖中摸出烏木長煙鬥。
煙鬥黑亮光潔,似是許久未用。
他早已不是如日中天的珩堯仙君,即便陸庚廢了半條命從天牢越獄,光憑自己,又能護住他多久?
邊想,邊從床下拿出一個黑罐子打開,裡面是滿滿的黑色葉子,帶着煙熏火燎的刺鼻氣味。他将裡面的碎葉子倒進煙鬥,手指輕點,暖橘色的火光燃起煙葉,憑着長煙杆吸了一口,辛辣之味彌漫唇齒間,輕吐煙霧,白色的霧氣袅袅娜娜,飄出窗外。
床上的人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如此細微的動作還是落到褚賦塵眼中,他突然意識到煙氣撲了那人的臉,迅速滅掉了煙頂的火星。滅完又覺得更加心煩意亂,對小夥計道:“小柱,去庫房找找,可還有積年的陳木,左右賣不出去,找出來打副棺材。”
小柱剛好吐完,擦擦嘴,又伸長脖子去看,脖子越伸越長,直至在床榻上方盤旋一圈,看着床上血糊淋剌的東西,瞅了半晌,表情由驚恐轉為嫌棄,遲疑道:“師傅,這人,到底死了沒?”
褚賦塵道:“死了。”
小柱:“死了……死了?為什麼要把屍體放在床上!”
還是這麼埋汰一具屍體。
那“屍體”卻突然動彈一下,哼一聲。
小柱吓得縮回脖子慘叫:“師傅,又又又炸炸炸炸詐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