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覺得力不從心的話,我可以幫你。”他說,“你有沒有,教案或者筆記什麼的?可以讓我看一看嗎?”
我麻木地點了點頭,沒有回答,便向着船艙挪着步子,檸檬很快跟了上來。
他想和我說什麼,但是又沒有說。于是。我們都保持着沉默。
我打開艙門才發現獨角香蕉老妖已經回到了船艙裡。他坐在床頭,眼刀掃過我們一眼,檸檬立刻踉跄了兩步,連連着歉離開了。
我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大腦空蕩蕩的,什麼想法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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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慕晨忽然仰起頭,呆呆的與天花闆對視了一分鐘,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走了兩步後便把自己摔在床鋪上。
他癱了一會兒,又爬起來,抱住自己的那把五弦琴。
“領隊,你想聽歌嗎?”他望過來,撥了兩下琴弦。
“隊伍裡禁止聲樂。”
慕晨聽了,忽然重重地掃了一把弦。
波波夫站起身,走過去一把拽住他的耳朵,擰了擰,怒道:“小子!以為和我混熟了,就可以為所欲為了是嗎?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而慕晨隻是讓他揪着,既不認錯,也不認慫。
波波夫自覺無趣,便甩開了手,回到自己床上,不去理會那小子。
日頭已經偏西,慕晨抱着琴,坐在床邊的陰影裡,忽然開了口。
“領隊,你覺得你和我有什麼共同點嗎?”
波波夫疑惑地看向他,思忖很久,回答道:“都是人類。”
“是啊,我們都是人類,可是為什麼要被分為三個世界呢?很奇怪吧。”
波波夫不屑地笑了笑。
“既然,分隔世界的屏障是可以被打破的,那麼是不是某種意義上,世界本不該是被分割的?”慕晨低着頭,自言自語一般喃喃道,“打破了屏障後,世界無疑會被重新聯系起來,就像我們,可以從世界的最東端,一路航行到世界的最西端。”
波波夫不明所以:“你在說什麼呢?”
“因為已經分隔了太久了,所以人與人的隔閡才越來越深了吧,日積月累的竟然到了互不相知的地步,成為了三個獨立的世界……人們都在自顧自地發展,這樣的明天真的擁有意義嗎?”
“你的意思是,取消掉隔閡,将世界合并,人們才有未來?”波波夫諷笑道,“天真!”
慕晨擡起頭來,眼底有微微的光在閃爍:“領隊,你們為什麼想要來到克瑞恩呢?”
波波夫看着他的眼睛,微微一驚,一時間竟然也說不出什麼。
“沒有關系的,領隊。”慕晨抿了抿嘴唇,說道,“無論如何,這是一個開始,打破隔閡的開始,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
“慕晨導遊,看來你對未來還挺有自信的嘛。”波波夫笑着說,話裡卻沒有什麼笑意。
“因為我相信,世界上有一種很純粹的力量,能夠戰勝一切的隔閡,讓人們渴望去了解别人,而這種力量終歸會将世界重新相連。”慕晨說。“就像我走過了三塊大陸,這三塊大陸的人與事都與我聯系了起來一樣。”
夕陽斜在舷窗外,在這時灑在了坐在床邊的慕晨身上,将他的輪廓打上淡橙色的光暈,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暖洋洋的,目光也因為光線的緣故,被映得深深的。
“就像現在,無論領隊你是否贊同我的話,但是你都已經聽到了。即使我們隻是在聊一些不着邊際的事情,也在無形中聯系了起來,這就是‘開始’的意義。”慕晨感受到波波夫的視線,擡起了頭,微微地笑了,雖然那着實算不上什麼好看的笑容。
波波夫望着慕晨盈着落日餘晖的黑色眼睛,沉默了。
在沉默中,夕陽從窗沿溜走了的那一刻,船重重地撞上了什麼東西,二人因為慣性東倒西歪了一下。
“到了!!”“是陸地!!!”外面傳來隊員們的叫喊聲,歡快的情緒洋溢開來,感染着每一個人。
“領隊,我們到了。”慕晨說。
波波夫走到門邊,一把拉開了艙門,舊陸的風穿堂而過,把他的鬓發吹起來:“好,那就讓我來看看……”
他轉過身來,眼瞳與黃昏時刻天邊的霞光一樣,是鮮豔的紅:“你說的新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說完,波波夫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但是卻意料之外地沒有說什麼挖苦的話,轉身走進了微明的夜幕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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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教堂被寂靜籠罩,隻有月光從高高的窗戶上斜照進來,勾勒出高大的神龛的輪廓,又照出白石闆的祭壇。
年輕的神父跪坐在祭壇前,雙手合十在胸前木制的十字架之前,閉着眼,冷冽的月光逐漸落在他孤零零的身影上。
沒有什麼回應他的禱告,因為他本來就沒有什麼要禱告的。
教堂有一些陰冷,他穿得單薄,不由得輕輕打了個寒碜,在那一瞬間他忽然聽到所有星晨破碎的聲音,眼前的影像顫動着,所有海浪翻湧起來,鐵制的錨擊碎了岩石,子彈穿膛而出,叢林裡所有的飛禽被驚起,四下紛飛,夜幕裡,白鴿斷掉了翅膀。
白發的神父擡起頭,金色瞳眸映出一輪鋒利如勾的月。
是什麼指引了一切呢?是神嗎?是命運嗎?是月亮嗎?
月亮啊,你可以告訴我嗎?
他呆呆地仰着頭,與月亮互相凝望着,直到彎鈎一樣的月亮又隐沒在夜空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