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它死透了，波波夫才收回砍刀，摘下護目鏡，轉身面向隊員。

遭受猛獸襲擊的正是粉色頭發的墨家女孩。回頭看時，女孩臉上滿是淚痕，眼鏡已經不知道掉到哪裡去了，失了神志般，目光空洞地盯着某處。藍發的羅薩瑞歐家的醫生正在幫着她包紮。

“瞧瞧！瞧瞧！”斯圖爾特掂着手湊到衆人之前，滿臉悲戚，“看看這都發生了什麼啊！”

波波夫開口道：“下次注意，後半夜應當滅掉篝火。”

“下次？”斯圖爾特佯作詫異，“波波夫先生，您可真是寬容啊？”

波波夫疑惑地看了看斯圖爾特，又扭頭環顧四周，發現除了傷者以外的所有的隊員又圍攏了過來。

“如果我們繼續在雨林行走，這種事情隻會越來越多！還沒走到什麼東領地，我們就給野獸吃光啦！”斯圖爾特道，“很明顯，波波夫領隊的決策有重大的漏洞。為了團隊的未來，我提議，要麼更換領隊，要麼更換路線——橫向突出雨林，深入山間谷地，拜訪村落，進行地毯式搜查。領隊，您怎麼看？”

波波夫抿着唇，不作言語。

“領隊啊，我想，要不我們就聽小斯圖爾特的吧，走有人煙的地方，到底安全些。”那溫特走上前來緩和尴尬的氣氛，不過言語間換上了與之前全然不同的說辭。

“我可以保護我的隊伍。”波波夫拿着滿是血的砍刀，沉着聲說道。

“保護隊伍？你連導遊都保護不了，你還能保護什麼啊？”斯圖爾特大聲道，“繼續深入雨林，我們遭遇猛獸的概率隻會越來越高。一人隻有一條命，你波波夫保護得過來嗎？”

“當領隊還當上瘾了。探險可不是搞科研，非要去什麼人類沒有去過的領域。我看你是真把這趟旅程當作找刺激了，波波夫大少爺！”

波波夫低下頭，咬着嘴唇，右手攥緊刀柄，依然沒有作言語。

“那麼現場表決！家族姓氏以及态度，計票。”斯圖爾特嚷道，“斯圖爾特，申請更換領隊。”

“我提議，放棄現領隊波波夫的路線方案，擱置前往東領地的計劃。由我帶領的隊伍，将以山脈谷地-村莊駐紮為主線，維持原‘再建理想城計劃_初批1隊’方案，按計劃探測、尋訪南領地各類資源儲備情況，并收集地理信息，接入衛星信号完成克瑞恩大陸初級地理建模，散播下新陸理想的種子，造福後輩子孫！”

“羅穆爾，同意更換領隊。”那粉綠挑染迅速跟了票。

“麥西亞，同意更換領隊。”爆炸頭又吹了個口哨，将墨鏡下拉了一點，望向波波夫，眼睛裡寫滿了遺憾。

“溫特，同意更換領隊。”白發圓臉的中年男人笑眯眯地舉了手。

“藤野，同意。”

“朱，同意。”

“卡西恩，同意。”

“羅薩瑞歐，同意。”

“…墨，同意。”

粉色頭發的女生低聲跟票，她緊緊掐住了自己的手指，好像仍然驚魂不定。

“很好很好。”斯圖爾特得意道，“那麼，波波夫家，什麼态度呢？”

波波夫隻是拿着刀，不置一詞。

死一樣的沉默蔓延開來，斯圖爾特發現局面僵持不下，皺着眉頭正要再說些火上澆油的話時，波波夫卻發出了一聲輕笑。

接着，那笑聲愈來愈大，波波夫慢慢地揚起頭，不顧一切地哈哈大笑了起來。

斯圖爾特被他笑得臉上青一陣黃一陣的，怒上心頭正要發作之時，波波夫卻忽然停止了大笑，一雙深紅的眼睛斂了光芒，釘在斯圖爾特身上。

斯圖爾特被他盯得發毛，往後退了一步。

波波夫凝視着斯圖爾特，又勾起了嘴角，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振手甩幹了刀上的血迹，轉過身去，便要離開。

“等等！你要幹什麼？”斯圖爾特罵道，“私自脫離隊伍，這是嚴重違紀！”

聽到斯圖爾特的聲音，波波夫停住了腳步，扭過頭，面龐背着篝火，用比火更深紅的眸子瞪了他一眼，冷着聲音道：“波波夫，反對。”

說着，他将刀收回了後背的刀鞘中，又将頭轉回去，擡步離開了。

隻剩下了氣得跳腳的斯圖爾特和尴尬在原地的隊員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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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林深處，夜裡是黑的，白日裡，因着遮天蔽日的樹冠，竟也是黑的。人在裡面行走，走着走着就會不辨昏晝。

那些樹葉被風搖得沙沙地響，沒由來的讓人心生煩躁。

蟲蛇，瘴氣，腳下的土地泥濘難行。

因為不知道還要走多久，波波夫趕路時一般都會将燈關上，隻有飲食時才會将燈打開，一來為了安全，二來為了節省。

波波夫一路都沒有說話，隻是行走，吃喝，休憩，提防着森林毒蟲猛獸，期間，他跋涉過兩座山梁。他也不太清楚自己已經行進了幾日了，隻能确定的是，自己一直在向着東北方向繼續前行。

他在燈下拿出指南針，再次确認方位無誤後，便要把指南針放回去，摸索中，他突然在包中摸到了一個硬質的本子。波波夫愣了一下，将那本子抽了出來。

是計劃書，慕晨第一次給他看的那本。

翻了兩下，他才發現，那些原先看不懂的鬼畫符，看着看着就變成了連接起來的，有意義的詞句。

他沉吟了一下，随意打開了一頁。

“000年00月00日

今天就要啟程回舊陸了。

啟程的時候，正好有太陽升起來，這是一個好兆頭。

開心也好，不開心也好，是要歸程的時候了。

見到了同行的隊友，感覺稍微有一點不好相處，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可能因為他們都不怎麼喜歡聽琴吧(畢竟這是一個禁止聲樂的隊伍)……

說到隊伍…這個隊伍的領隊是個非常霸道的家夥，一見面就把我踢進了下水道不說（那朵生在下水道邊可憐的雛菊花，好像還被那個家夥踩到了），還天天對我指手畫腳，而更不巧的是我還偏偏和他分到了一個房間裡……殘酷的命運。

這個是個什麼樣子的人呢？他有着紅紅的眼睛，頭上還長着一隻角，鼻梁上還有一道深深的疤痕！就和神話故事中的老妖怪一樣，對，沒錯！說來奇怪的是，他隻長了一隻角…（也不知道另一隻角去哪裡了）角下面的頭發挑染着黃色，活脫脫地就像一隻香蕉！嗯，沒錯，香蕉妖怪…

嗯，以後就叫他獨角香蕉老妖好了！

“……”

波波夫将日記擺到腿上，最終還是沒有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