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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測,這應當是一種類似于‘詛咒’的東西,在你們沒有發覺的時候,與你們起争執的村民對你們下了詛咒。”波波夫一邊說着,一邊在屍體堆中穿行着,用刀挑起一具還算完整、衣物還算幹淨的屍體,皺了皺眉頭,低下身剝下了那具屍體的衣物,“敵在暗我在明,因此,當務之急是先回到村子裡,尋找方法将詛咒解除,再作計議。”
說到這裡,波波夫擡手将那件衣服遞了遞:“羅薩瑞歐說她的徽章被扯掉過一次,那麼村民就應該是根據那個‘定義’了你們,許願下了詛咒,并且追了上來,你們,先把有徽章的衣物換掉。”
斯圖爾特和隊友面面相觑了一下,回過頭來,咽了咽口水,開了口:“領隊…詛咒是什麼…許願又是什麼?”
“哦,沒事。”波波夫側過臉去,見無人接下衣物,又掂掂手,“如果想活命的話,就把衣服換掉。”
隊員們又相互看了看彼此,猶豫着,接過了波波夫手裡的衣服。
波波夫見他們換着衣服,便一邊踱着步子一邊講述着下一步的計劃。
“…我們先這麼計劃着,都聽明白了沒有?”隊員們都換好了衣服,波波夫扶起腿腳不便的溫特,說道,“腿部潰爛的,由相鄰隊員負責照撫。兩到三人成組,每組神志清醒的,每五分鐘向我報告一次狀态。”
“…遵命,領隊。”
溫特搭穩手臂,深深地瞧了一眼波波夫。
“不過,波波夫領隊,我們如何進入那教堂呢?就算您實力超凡,但我們這傷殘情況,怕是連村子都難進吧?”麥西亞掉了墨鏡,他咧開嘴角。眼尾顯出疲态。
波波夫将刀挂好,回過頭望向他們,笑了笑道:“我自有我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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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晨光熹微,村門守衛打着哈欠,剛要邁下城牆的階梯,眼的餘光就瞧見一行人馬遙遙地向着村莊的方向走來。
“終于回來了。”守衛心說着,又打了個哈欠,從城牆上下來,開了城門。
“老規矩,腰牌看一下。”他持着長矛,朝着那隊人馬伸出手,說道。
打頭的人微微停頓了一下,将系在腰帶上的銀牌解下來,遞了過來。
城門守衛感覺眼前的人有些眼生。
他接過腰牌,翻到蓮花的背面,“啧”了一聲,卻沒想再擡頭便對上了一雙冷厲的紅眼睛。
“你…”守衛心下一驚,連忙擡起手去夠警報鈴,冷光驟然而落,他的呼吸一阻,便喪去了性命,跌落在地。
在鮮血噴濺中,守衛手中的腰牌也落了血,甩了出去。那領頭的将腳一踏,便伸手腰牌拿了回來,順便甩去了上面的血迹。
“走。”波波夫利索地将腰牌重新挂在腰上,将砍刀收回鞘中,沖着教堂的方向一指。
守衛在城門後村民,持着長矛瞬時聚來。眨眼間,十餘壯丁便已經将他們包圍。
壯丁們的額頭暴怒地鼓青筋,他們咬着牙齒,手裡的長矛霍霍地磨洗得雪亮。
“波……波波夫……”斯圖爾特被那長矛吓得膽寒,躲在了他的身後。
“哈。”波波夫氣定神閑,唇角微挑,眼中卻不見半點笑意。背後東方微明的晨曦,将他的身影勾勒成一道修長的黑色剪影。
下一秒,隻見他足下一點,身形如離弦之箭般竄出,右腿橫掃,一記截腿踹正中領頭村兵腰側。那人滾倒在地,連連呼痛,弓着身子掙紮了幾下卻已無力站起。波波夫幾步搶至那人身前,一腳踩住其腹部,隻聽“嚓”的一聲輕響,黑鐵砍刀已然刺入村兵心口。他拔出那把吸飽了鮮血的刀,刀鋒上血珠滴落,在空中劃出一道暗紅的弧線。
“讓開道路,放我等進入教堂,留你等性命!”波波夫聲音冷冽,威吓般地甩了甩刀。
圍追的村兵大感驚駭,又被同伴鮮血激起滿腔怒火。他們怒目圓睜,齊聲喝喊,手中長矛如林,合力向着探險隊所在的方向刺來。
波波夫面不改色,長刀架擋,順勢斜劈刀阻擊,輕描淡寫擋開一根刺來的長矛。趁那村兵回招不及之際,他左足點地,右腿如鞭,掃向對方下盤。那人正欲躲閃,波波夫反手斜抹一刀,隻聽“噗“的一聲悶響,又一枚人頭滾落在地。
四根長矛同時刺來,波波夫騰空而起,以矛尖做支點,借力翻身,宛如金燕投林,在空中将砍刀揮出一道冷冽寒光,破開通向教堂的通路。
四顆頭顱頓時失了主人,隻能落在地上漫無目的地滾動。鮮血染紅了泥土,溫熱的血腥氣在晨風中彌散開來。
溫特看到落到腳邊的人頭,驚愕地望向波波夫。他撇低嘴角,在混亂中以難以耳聞的音量,輕輕“啧”了一聲。
“快走,去教堂!!!”波波夫見隊員們都愣在原地,心下火氣大盛,向着他們大吼道。
說話間,一個壯丁手持着長矛,箭步上前向斯圖爾特刺去,波波夫眼疾手快,身形一閃已至斯圖爾特身前,擰身橫抹一刀,長矛應聲而斷。那人丢下兩節木棍,揮着拳莽向波波夫。而後者僅是用沒有持刀的手輕輕劃了一個弧度,閃開肩膀,一掌恰好拿住了那壯丁。他着力一捏,那壯丁立刻卸了力氣,驚恐地四下觀望。波波夫瞬間繃直腰腹,一招鴻雁出群,之前偏開的肩頭直直撞在他的胸腔上。“砰“一聲悶響,壯丁竟被這一重擊打出丈餘遠,跌倒在地不住翻滾,口中吐出鮮血和内髒的碎片。
波波夫搡了一把斯圖爾特,斯圖爾特會了意,立馬招呼隊員向教堂狂奔而去。
村兵見狀,怒火中燒,丢下長矛,一擁而上将波波夫團團圍住。波波夫借着拳風一把扣住一名向他撲來的壯丁,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抵在人質的咽喉上,另一手揮舞砍刀,為隊伍殿後,一刀一個将靠近的村民悉數斬殺。
淚水,血液,哭泣,怒吼,哀嚎,如同修羅煉獄,一條血色的河流從波波夫腳下蔓延開來,流過無頭的屍體,順着村中小路,一直延伸到城門口。
順着血液凝成的河流,一行人終于爬上石階,推開了村中心教堂的大門。天光自門縫中透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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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落中心的教堂狀如一座高塔,塔内,四周雕刻得精巧的廊柱向上延伸,支撐起天空,而教堂的中心則開着高高的天井。
太陽還沒完全地升起來,因此隻有一些微弱的光線從長窗照進來,照在教堂中心的祭台上。
波波夫将匕首收起來,用刀抵在那劫持進來的村民的脖頸上,一步一步地走近那祭壇,恍然大悟,那一進入教堂便撲鼻而來的血腥氣從何而來。
祭台之上,水潭甯靜無波,一朵蓮花靜靜地盛開在血色的水潭上,而無數白色的骸骨沉眠在渾濁濃稠的血潭潭底。
“南領地的蓮花在夜晚盛開,而在黎明閉合。”
“人們将苦難視為蓮花的懲罰,于是便在祭台上培植蓮花,再予蓮花以犧牲……祈願…”
波波夫沉默着,眼前的景象,與那些日記中的詞句一一地對應。
“聽說,以生命作為祭品,蓮花可以實現人任何的願望。”
那村民忽然軟了腿,跪倒在祭台前,高聲叫嚷着、哭泣着,涕泗橫流,着了魔一般,不停地向着蓮花跪拜着,祈禱着。
衆人被眼前詭異的場面驚呆了,雙腳在了原地,不敢向前,也不敢後退一步。
他們看着波波夫劃開那名村民的脖頸,刀落到腳邊,在祭台前将雙手合十,閉上了眼睛。溫特坐在教堂的階梯上,背過身,緩緩地搖了搖頭。
世界一片死寂,隻有蓮花在血流沖出的、未平的漣漪中搖晃着。
半晌,波波夫睜開眼睛,歪着頭瞧了瞧眼前的屍體和蓮花,滿臉疑惑。
隊員們面面相觑,卻誰都不敢說話。蓄滿壓力的寂靜在教堂中凝結。
波波夫不耐煩地歎了口氣,又雙手合十,閉上了眼睛。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生,太陽悄然升了起來,澄澈的日光從天井上灑下來,将蓮花鍍上聖潔的光暈。
波波夫的瞳孔驟然縮小,他松開合十的雙手。蓮花在陽光的照耀下,一瓣又一瓣地閉合了起來。
波波夫看着那朵蓮花,睜大了眼睛。
“好痛!!!好痛啊!!!!讓我去死吧!!!”死一樣的寂靜忽然被打破了,一直受傷最重的墨淘淘突然爆發出一聲哭号,癱倒在地上,因為腿部與胳膊的劇痛打着滾。羅穆爾按住她,緊緊捂住了她的嘴巴。
墨淘淘的哭聲抽抽嗒嗒地響着,絕望依附在她方才的号聲陣陣回響在廊柱之間。餘下的隊員也熄了聲音,低着頭的,不知在為誰悼念。
“許願,無效。”回過神來,波波夫驚詫地瞪大了眼睛,他轉身去查看他的隊員們。他們跪或伏在地上,試着靠骨骼的壓迫或者喉嚨的吞咽将苦痛消化在身體裡。可那些痛覺還是化作了低沉的吼叫和呻吟,或是望向天井的灰白的視線。
他重又看向祭壇,隻見蓮花已然合起花苞,冷冷地漂浮在血色的水潭上,輕輕打了個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