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亭川鼻翼間不自覺地漏出一絲輕哂,淡淡地将目光投向窗外。
白蒙蒙的水汽充斥了視野,紅色的寶馬mini在那濃墨重彩的綠意裡格外醒目。更引人注目的是那條架在窗沿上的一截胳膊——
冷白如月光鋪就的皮膚上,落着一層細密潮濕的雨粒,經典款的紅玉髓四葉草細鍊纏繞在手腕上。
白與紅交織出一種介于純潔與欲望之間的朦胧感,讓人忍不住探尋這胳膊的主人到底長什麼樣。
就在這時,車裡的女孩忽然動了動,她嫌秋雨太冷,側身合上了車窗。在那徐徐上升的玻璃縫裡,他終于看清了她的臉。
潔白飽滿的額頭上,散落着幾縷蓬松卷曲的少女元氣劉海。未敷脂粉的鵝蛋臉,在雨水中反着瑩白的光亮。兩彎細眉,似新月又似柳葉……
單單看到這裡,會讓人想到希臘神話裡純潔的赫斯提亞。待看到那水波含情的狐狸眼時,才發現那是故作乖巧的阿芙洛狄忒。
他不動聲色地挑了下眉梢,眼裡的光更加幽暗深邃。這位小青蟹就是他認識的那個小螃蟹。
顧雲州還在自顧自地說着話:“這蘇家的生意,是不是不好做啊,怎麼還讓女兒出去相親?看她這開的什麼破車……”
賀亭川沒接顧雲州的這句話而是說了别的:“你今天找個地方老實待着,别出來晃蕩。”
顧雲州正要問為什麼,卻聽見他小舅舅從嗓子裡低低地滾出一句冷硬的話:“我要請你媽吃飯。”
剛才還嬉皮笑臉的公子哥,立馬成了戰敗的公雞,叫苦不疊。過了一會兒,顧雲州回味過來,他小舅剛剛似乎不大高興?他這兩天可是縮着腦袋做人,根本沒惹他,幹嘛忽然要叫他家長?
浩浩蕩蕩的車流,漸漸動起來,那輛紅色的小車,也在氤氲的水汽裡消失了。
*
早高峰堵車,蘇薇薇差點遲到。她踩着細高跟鞋,奔進電梯時,迎面撞上自家魔王上司,隻好收了步子微笑打招呼。
“手鍊挺好看,梵克雅寶,不便宜吧。”陳丹的視線落在蘇薇薇纖細手腕上,似笑非笑地道。
“這個啊?”蘇薇薇晃了晃手腕,嬌嬌俏俏地笑起來,“這就一百來塊錢的高仿,夜市上買的,老闆說戴久了會掉色,您手上的卡地亞手鍊才是真好看。”
陳丹彎了彎唇,眼裡劃過一絲淡而又淡的驕傲,年輕女孩追求些虛榮倒也挺可愛。
蘇薇薇見狀,這才松了口氣。台裡除了他們台長基本沒人知道她的家庭背景,剛剛差點露餡。
陳丹又打量了一眼蘇薇薇,發現這姑娘不論是臉蛋還是身材都是一等一的出衆,不化妝已經超過了許多一線小花。
尤其是她笑起來的時候,有種渾然天成的嬌媚感,甜甜的卻不膩,很幹淨,有點像新鮮摘下的草莓剛入口的那種感覺。
台裡最近改革,她想推個顔值在線的人來做些可視化節目,眼前這姑娘倒是不錯的人選。
思及此,陳丹和她交代道:“晚上的那場活動我讓倪雪去了,你下午四點去博覽中心主持個電影開機儀式。主辦方那邊也有人,沒什麼難度,等會兒我把資料和工作證送給你。”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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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段的節目主持人都沒到,蘇薇薇泡了杯咖啡坐下來,安心确定今天的節目單和台本。
打仗似的忙了一早上,等下直播,已經快十一點了,她稍微收拾了下,照着溫岚發來的地址把車開了過去。
這是一家私人會所,蘇薇薇近兩年來得不多,但她一直是這裡的黑鑽會員。
地下一層停放的都是豪車,她剛從那輛可愛的代步車裡下來,便見一輛線條冷峻的黑車開了過來。
那輛車一出現,視野之内的豪車就立刻被它給比了下去。待看到司機,蘇薇薇認出這是誰的車了。車裡還有人,賀亭川下車後,親自繞到另一側開門。
那是個女人,臉上堆着盈盈的笑,仿若一朵綻放到極緻的牡丹,隔着老遠都能聞到成熟的香氛。
賀亭川和她說了幾句話,忽的擡頭望過來。
驟然撞上那雙滿是壓迫感的眼睛,蘇薇薇心裡猛地一顫。她自知失禮,倒也沒躲,大方地迎上他的目光,抿唇朝他點了點頭後,轉身往電梯間走,長裙在空氣裡輕輕掃起一陣風。
四周很靜,高跟鞋敲地聲輕而易舉地抓住了賀亭川的耳朵,視線沿着她的高跟鞋往上,落在她骨肉勻亭的小腿上,仿佛那是兩輪倒影在水波裡的月亮,隻可遠觀,指尖一碰,那光就會碎掉,緩緩地溢出水來。
“亭川,認識啊?”賀瑾之問。
賀亭川收回視線,沒什麼情緒地回了句:“嗯,一隻小螃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