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

但他優待她的同時，又那麼多年不找她，甚至在看見她後的第一反應是讓員工應付她。

飯盒握在手裡冰涼，錢佳甯心緒也亂。沉默片刻後，她站起身，一言不發地離開了辦公室。

路焱沒有起身，隻是目送她離開。門關上後，他身子落進靠背，頭往後仰，後頸線條貼合着沙發的輪廓。

靜了片刻，他擡手去解襯衣最上面的紐扣。領口松開的一瞬間，那枚銀質的子彈滑落出來。

***

錢佳甯趕在天徹底黑之前回了家。

洗漱完畢，換了睡衣，她窩在沙發裡看手機。宋曉槿和田宇翀還在三人群裡進行一些沒營養的對話，她看了看兩人的你來我往，忍不住笑起來。

其實最開始來上海念書的就她一個人，結果大三的時候，宋曉槿父母調到上海工作，她讀的師範，也就有了畢業來上海做老師的計劃。田宇翀聞訊一掃十幾年的學渣本質努力備考，最後成功考到上海做警察，事業愛情雙豐收。

倆人一個老師一個警察，一旦結婚準雙公務員家庭，使得錢佳甯常年感慨大家都是一個組的一幫一，怎麼就同人不同命呢？

她發了個表情包進去。

宋曉槿：[哦豁]

宋曉槿：[錢老師來了]

宋曉槿：[今天有什麼新劇情嗎？]

她周日的時候大概在群裡說了下碰見路焱的事——其實也就是告訴宋曉槿，畢竟當天就和田宇翀說了。

不出所料，從事少兒教學工作的宋小姐得知後一頓亂叫，堅定了錢佳甯以後碰見事先和田宇翀商量的行為準則。

錢佳甯：[也沒什麼]

錢佳甯：[剛去店裡看了下設計圖，他又給我一盒自己做的飯]

錢佳甯：[迷惑行為大賞]

田宇翀：[蛤蛤]

宋曉槿：[還是愛過]

田宇翀：[蛤蛤蛤]

錢佳甯：[你不值班？]

田宇翀：[換崗時間剛到，溜了，再見]

田宇翀人說沒就沒，宋曉槿又抱怨了一會兒學生家長們的行為，也消失了。錢佳甯在沙發上越躺越困，迷糊間，又想起了16歲的路焱。

那次分組發生在高一下半學期開學不久。路焱被塞進他們學習小組後，仍然沒有任何學習的意思。錢佳甯記得很清楚，他們組當時坐在班裡很靠後的位置——老師很殘忍，給每組算了考試總分，然後按小組均分排座位。

于是，一貫坐在班級前排的錢佳甯，因為路焱那兩位數的學科總分，坐到了一個她從沒想過的位置。

她那時候還很天真，自己覺得羞恥，因此認定路焱也會知恥後勇。沒想到第二次周考成績下來，路焱還是那個拿不出手的分數。而錢佳甯因為數學大題失誤總成績下滑，小組直接掉到了最後一排！

她看不清黑闆，隻能轉頭看身旁睡得坦然的路焱，越看越是怒火中燒。

終于，她在一個課間把他拍醒了。

路焱也很震驚。

他和學校裡的人打交道不多，不過風言風語傳着，也都知道他不好惹。誰想到錢佳甯這麼大膽子，竟然一巴掌拍上他後腦勺。

他震驚地看着錢佳甯把自己的卷子在課桌上鋪平，一闆一眼地說：“路焱，我覺得你的成績，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

路焱：……

錢佳甯顯然是有備而來，她把一個自己寫的筆記本推到他面前，說：“我給你整理了必考的古詩、化學方程式、還有物理數學公式，你先背下來。”

她鄭重其事，他用食指和拇指揉自己眉心。沉默半晌，路焱轉過頭，也很認真：“錢佳玲是吧？”

他竟然都沒關注過她名字！

錢佳甯壓着火氣：“甯。”

“好，”他說，“錢佳甯。”

下一秒，他聲音陡然擡高：“你吃錯藥了？”

班裡瞬間安靜下來。

同學們紛紛回頭看，發現這場沖突發生在班裡的學習委員和路焱之間後，頓時顯現出很大興趣——不過這興趣在路焱看了他們一言以後迅速衰退。

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回去，路焱才繼續盯着錢佳甯，面色不善地說：“好學生，管好你自己。”

她其實也怕得要命，但那天大概是真吃錯藥，她都佩服自己不依不饒：“我們是學習小組，我就是要管你的。你成績不好，我們就得坐最後一排……”

路焱沒睡夠，再看她的時候，眼睛裡血絲很明顯。錢佳甯頓了頓，繼續狗膽包天地問：“路焱，你為什麼總在學校睡覺啊？你晚上不睡嗎？你是不是沉迷打電腦遊戲啊？”

路焱：……

他又兇巴巴地盯了她一會兒，拿起書包，走到教室右後角落的空座上，“咣當”一聲，去那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