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問題挺難回答的。
江梨以前也不常見這種畫面,她跑時政口,說通俗點兒領導就是她鏡頭裡的C位,她沒機會也不需要應對突發事件。
但場内安保顯然很有經驗。
在場的醫生們大概也都是過來人,短暫的騷動過後,場内議題很快又回到正軌。
嘈雜聲潮水般褪去。
駱亦卿放開她,江梨穩住身形,被籠在男人高大的影子裡,有些難以平複呼吸。
“那個……”
兩個人站在窗簾旁,恰好形成一個小小的視覺盲區,他另一隻手上還拿着演講文稿,等着她冷靜下來,才稍稍退後一些,重新跟她保持距離。
溫熱的氣息一觸即離,江梨耳根發燙,突然就有點詞窮:“你,你需要我謝謝你嗎?”
駱亦卿的視線落在窗外,被陽光照得微微眯着眼,聞言停了一下,才轉回來:“我剛剛看到你在拍我。”
他聲線壓得很低,淺褐色的眼睛被光芒一照,如同通透的琉璃。
男人居高臨下,就這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表情裡帶點兒慵懶的氣息,莫名升起壓迫感。
“啊,你介意這個嗎?”江梨不知怎麼就覺得這畫面有點眼熟,來不及細想,抱着相機調出照片,“是坐你旁邊那個男生……他應該是你的學生吧?他讓我拍的。”
駱亦卿一隻手撐在窗邊,目光投過來。
背後天光太亮,他一眼望去,隻看到單反小屏幕上,兩個人挨在一起的腦袋。
小姑娘沒脫帽子,蹿出來的幾縷頭發毛茸茸的,露出來的半張臉白皙漂亮,偏偏表情還挺認真:“也沒幾張,而且我覺得拍得還不錯……你是不是擔心洩露什麼信息?我們是黨媒,每篇稿子發之前都會給領導做審核的,我也不會拿着照片到處傳,所以你不用有這方面的顧慮……”
她一邊碎碎念,一邊毫無所覺,垂着腦袋向他靠近。
駱亦卿微耷着眼皮,一眼望見她的耳垂,小姑娘一整隻地暴露在陽光下,明明耳廓已經被曬得泛紅,耳垂卻依舊瑩潤,如同軟玉。
這麼小啊……
他眼皮一跳。
如果打一頓,應該能哭一下午吧。
“而且……老師,老師?你在聽嗎?”江梨垂着頭絮絮叨叨說一大堆,一直得不到回應,終于意識到他根本沒在聽。她眨眨眼,擡起頭,“這照片我能留着嗎?我答應你學生了,回去之後給他也發一份。”
駱亦卿漫不經心地松松袖口,正想開口。
就聽小姑娘又小心翼翼地補充道:“他挺不容易的,他好像暗戀你。”
駱亦卿:“……”
他停頓一下,有點兒難以置信地看看她。
對視三秒,她的眼神還是很認真。
駱亦卿的表情刷地冷下來:“删了,立刻。”
江梨:“……喔。”
蔫兒唧唧地調出曆史圖片,她慢吞吞地按删除。
駱亦卿的表情一冷下來,連帶着身上的軍裝都變嚴肅了。
江梨一邊删,一邊偷偷瞄他手上的文件,白紙黑字厚厚一沓,隻有第一頁的頂頭落着一個行草“駱”字。
剛剛在門口簽到,他簽名簽得過于意識流,她沒認出是什麼。
眼下竟然能辨認出姓。
她趕緊活躍氣氛:“老師你姓駱啊?好巧哦,我哥有個發小也姓駱,這個姓好少見。”
駱亦卿:“……”
哦,那你聰明的小腦袋有沒有想過,我和他可能是同一個人呢?
“不過,你比他長得好看很多。”
駱亦卿:“……?”
沉默一下,他突然擡起手,在她相機鏡頭旁輕輕敲敲:“行了,留幾張吧。”
江梨眼睛一亮,下一秒,又聽他善良地說:“我看你也挺不容易的,既要工作,又要應付家裡人。”
“啊?”
“我們才剛認識不到二十分鐘,你就跟我這個陌生人說了這麼多話。”駱亦卿唇角微動,發出惡魔的呢喃,“不知道回去之後,你哥哥會不會打斷你可憐的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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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跟陌生人講話,不然哥哥,會,打斷我,可憐的腿。
這話江梨隻對一個人說過。
就是前幾天,堂哥給她找的那個,新的室友。
對方打電話聯系她,想确認搬家日期,被她随随便便一句話就搪塞了過去。
……不會這麼巧吧?今天這位人間絕色,是她哥給她找的新室友?
直到會議散場,江梨還沉浸在被驚喜砸中的快樂裡不能自拔。
“都這麼巧了,你說我要是不順路跟新室友睡個覺,怎麼對得起這種緣分啊你說是不是?”
“我哥都這麼愛我了,你說我要是不順路跟新室友睡個覺,怎麼對得起哥哥啊你說是不是?”
“都……”
“可以了,閉嘴。”江梨一路逼逼叨叨,兩人在日報社門口下車時,紀向晚終于忍無可忍,“會議通稿我發你郵箱了,檢查一下收到沒有,收到了的話趕緊滾。”
江梨一秒恢複乖巧臉:“收到了,謝謝同志。”
紀向晚瞬間又樂了:“等會兒工作結束,要不要一起吃飯?”
“下次吧。”江梨低頭看眼時間,正好五點整,“今晚我哥約了我。”
微頓,她又雀躍地補充:“去跟新室友見面。”
紀向晚好笑:“那行,明天見。”
電視台和日報社隻隔着一條街,兩個人一左一右,分别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