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楊倚川。
又是他。
從S星回來已經一周了。
松虞預想中那些糟糕的事情,統統都沒有發生。風平浪靜。那些S星的危險分子像是徹底忘記了她。
但壞消息是,這位貴公子果然是她的狂熱粉絲。他對松虞依然表現出了超乎尋常的熱絡。
即使松虞出于某種微妙的心态,決心要跟他保持距離,楊倚川也從來沒有因為她的冷淡而退縮過。
放在往常,她或許會假裝沒看到他的通訊。
但現在她急于找點事情來逃避與父親的對話,于是不假思索地接通了。
火燒火燎的聲音傳了過來:“幫幫忙!江湖救急!!!”
松虞一愣:“有什麼事嗎?”
楊倚川單刀直入道:“我有個朋友,最近想找人幫他拍點東西。但他剛來首都星,人生地不熟……”
松虞果斷道:“抱歉,真的不行,我在休假。”
楊倚川卻像是早預料到了她的拒絕。
他又哭喪着聲音,可憐巴巴地說:“不是的!你聽我說!你也知道我自從回首都星就被爸爸禁足了,他說外面太動蕩,不讓我出門……可是都回來這麼久了!我快被憋死了!”
“幫幫忙吧,你就見他一面,随便聊聊他,主要是幫我……多說點好話,你懂的,我爸爸很喜歡他。如果他能給我求情,爸爸一定會同意的!”
松虞:“……”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她不禁覺得,如果自己再拒絕,實在是太不近人情了。
何況,她餘光瞥到父親的神情。他正在不動聲色地偷聽這邊的對話。
于是她故意道:“好吧,地址發我。”
楊倚川如釋重負,發出歡呼。
而松虞結束通訊,轉頭對父親道:“我臨時有工作,先走了。”
他歎了一口氣:“又拍電影?”
松虞:“是。”
……當然不是。
她隻是替楊倚川跑這一趟,幫他傳傳話罷了。
父親卻信以為真:“我就知道,你辭職了也不會消停。一個女孩子,怎麼就這麼愛往外面跑?”
松虞漠然道:“反正也沒有男朋友,隻好努力工作了。”
“有這個時間,不如多多出去交際。萬一認識了合适的男生,我也能私下托胡主任,幫你查一查匹配度……”
一直到離開檢測中心時,父親仍然沒有放棄,絮絮叨叨個不停。
但松虞隻當沒有聽見。
*
楊倚川的朋友看起來身價不菲。号稱人生地不熟的他,竟然在首都有自己的辦公室,還是在CBD的一棟摩天大樓裡。
松虞搭電梯上到頂樓,同時在心中默念他的名字:
Chase。
追逐。
有點微妙。
玻璃盒子便是這個時代的通天塔。眼看着數字一層層上升,她如同踩着天梯邁進雲端。城市的版圖,塵世的煩惱,郁結的心事,都一一被踩在腳下。
迎接她的人站電梯口,彬彬有禮道:“陳小姐,老闆已經在等你了。”
松虞點頭,跟着他往裡走。
這裡的設計風格無疑極有品位:簡約,空曠,甚至于冷峻。來往的員工也都訓練有素,忙碌而安靜。
而Chase的辦公室在二層。視野極好,一整面反光玻璃,恰好能将樓下所有人的一舉一動,都盡收眼底。
松虞猜測此人大概充滿控制欲。
身邊的員工替她開門,又畢恭畢敬地退了出去。
“老闆,陳小姐來了。”
一個男人坐在辦公椅上,背對着她,并沒有說話。
他身前就是落地窗,過分通透的日光,令這寬闊的後背也被鍍上一層沙沙的金光。
松虞從玻璃的倒影裡,隐約看見一個鋒利的輪廓。
她覺得很眼熟,像在哪裡見過他。
心跳變快了。
根本無法控制,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像要從胸膛裡跳出來。
但她試圖無視這奇怪的反應,竭力令聲音保持平靜。
“你好,我是陳松虞。”
對方輕笑一聲,才道:“你好。”
這個聲音。
低啞的嗓音,仿佛一隻摁在松虞心口的煙頭,立刻将她拉回那個夜晚——樓梯間,穿堂風,濃重的煙草味,和五光十色的霓虹倒影。
是那個樓梯間的男人。
怎麼這麼巧?
她感到錯愕,和一絲微妙的不安。
椅子慢慢地轉過來。
松虞看到了這聲音的主人:那張英俊得如同畫報的臉;盡管不苟言笑,也足夠令人癡迷的臉。
那張……捕獵者的臉。
一瞬間,松虞如遭雷擊。
奇怪的、沉甸甸的壓迫感,從心髒裡向外擴張,一直要将胸腔撕裂開來。
她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一直往後退,退到門邊。
直到冷冰冰的金屬抵着她的後背,無情地提醒自己,已經退無可退。
他們竟然是……
同一個人。
難怪她回首都星這一周都無事發生,風平浪靜。
他根本沒有放過她,而是早就蟄伏在暗處,布下天羅地網,等着她……
一頭撞進來。
像被施了冷凍魔法,寒冰順着脊椎一寸寸往上,凍住了松虞的四肢,嘴唇……眼睛。冰雕一般的身體内部發出了僵硬的、咯拉的聲音。
而此刻,他微笑着,十指交疊放在桌上,身體前傾,一個十足感興趣的姿勢。
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我是Chase。”
“好久不見,陳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