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當然包得極其精緻,用了昂貴的環保材料。銀色紙面如同電子屏幕一般,折射出絢麗的光線。但徐旸毫不在意地将它撕扯開來。
紙面摩擦的聲音極其刺耳,松虞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的動作,一顆心吊在胸腔裡。
而最終,随着他的動作,最後一層屏障被扯開——
被砸爛的塑膠,玻璃和鋁合金。一片漆黑,七零八落,靜靜躺在撕爛的銀紙裡,猶如一朵靡麗而古怪的黑色大麗花。
不消一眼,松虞就能認出來。
這是她落在S星劇場的那一隻舊攝影機。
然而此刻它被砸得七零八落,也如同橫陳的屍體,倒在自己面前。
明晃晃的威脅。
她背對着池晏,血一股腦地湧向她的大腦。
但說話時,聲音依然很鎮定:“這是什麼?一隻砸爛的攝影機?”
池晏笑道:“你不認識它了嗎?”
松虞繼續裝傻:“你說什麼?”
故意又停頓了幾秒鐘,她才裝作恍然大悟:“原來是我丢的攝影機。劇場不是失火了嗎?我還以為它一起被燒了。”
聲音裡恰到好處的詫異,擡高和感激。
她真該拿最佳新演員。
池晏倒也樂于陪她演戲。
他好整以暇地笑道:“陳小姐喜歡就好,我特意留給你的。畢竟我一向說到做到。”
松虞一愣。
說到做到?
接着一句話浮現在她腦海裡。
“如果我是你,我會立刻辭職。
“……哦,再去把那個破機器砸了。”
這正是在那荒唐而瘋狂的一夜裡,這個男人在樓梯間裡,對她所說的第一句話。
說到做到。
好一個說到做到。
她渾身一激靈。
窗外豔陽高照,暗流湧動的壓抑氣氛,卻在這辦公室裡靜靜彌漫着。
徐旸早就無聲地退出去,隻剩他們兩人,與地上的一隻破攝影機。
而松虞終于收回視線。
她面無表情地說:“我想起來了,謝謝你的禮物,可以幫我直接扔進垃圾桶嗎?”
突然之間,她不想再跟這個人虛與委蛇地演下去。
他今天叫她過來,無非是想要試探她。
可是為什麼要這樣麻煩?
她不覺得像這樣的人,還會對自己有任何的憐香惜玉。
既然如此,該說的話她都已經說了。
信與不信完全在他。
她隻想喊卡。
“看來你并不喜歡這個禮物。”池晏說。
松虞:“你說笑了。本來就是一堆垃圾,我為什麼要喜歡?”
池晏笑出了聲:“陳小姐說得對。”
他從那張辦公桌背後站了起來。
一旦站起來,松虞再次感受到那種逼人的壓迫感。她甚至有些後悔自己說話那麼夾槍帶棍。
他竟然這麼高大,身材魁梧,穿西裝也藏不住的兇蠻,像個遮天蔽日的巨人。
逆光的臉隻剩一個鋒利的輪廓。每往前一步,陰影都在吞噬她的光明,仿佛具有某種緻命的傳染性。
松虞退無可退。
而他卻步步逼近,在她面前站定。
他緩緩擡起她的手。
修長的手指,冷得像冰塊一樣。
她的手臂上立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不。簡直被凍得發寒戰。冷意順着指尖,沿着血液倒流,心髒都變石頭。
她當然想要抽回來,然而他力氣居然這麼大,她像被一隻冷冰冰的鋼鐵臂給擒住了,無法動彈。
松虞隻能眼睜睜地任由池晏将自己的手送到唇邊。
很奇怪,時間在此刻放慢了。
像電影的0.5倍速,像愛情片裡做作的慢鏡頭,像死刑犯被繩索套頭前最艱難的等待……
一個吻——
緩緩落在松虞的手背。
她聽到自己顫栗的心跳。
也聽到他在隐約之間,發出一聲餍足的歎息。
灼熱而緩慢的呼吸,如同火山岩漿噴在她手背上。
他卻還流連于這姿勢,目光幽沉。
“陳小姐,見你第一面時,我就想要這樣做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