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低笑着,露出一絲愉悅的神情:“禮尚往來。陳小姐給我上課,我當然要……為你服務。”
池晏将她手上的毛巾奪了過來。
他的動作并不粗暴,甚至可以稱得上溫柔。
然而潮濕的、柔軟的絨布,緩緩落在她的皮膚上。隔着毛巾,她仍然能感受到池晏的手指落在自己的臉上,沿着她的輪廓,一寸寸滑過。黏膩的濕意久久不能散去,滲透皮層,直擊神經。
他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眼中晦暗不明,一片混沌,像濃得化不開的海霧。
“夠了。”松虞冷冷地抿唇道。
“我的服務不好嗎?”池晏漫不經心地說。
他随手扔開了毛巾,又很無所謂地一腳踩上去。潔白布帛,立刻變得污濁不堪。
她冷笑:“還不如AI。”
“好吧。”池晏遺憾地說,“技巧還是太生疏。”
松虞不想再跟他再多做糾纏。
她微阖雙眼,對他下逐客令:“我累了,你還有事嗎?”
他輕輕笑道:“最後一個問題——下午你回那家公司做什麼?”
松虞眼睛緊閉,睫毛微顫,人卻立刻變得警覺。
他為什麼要問?該告訴他真相嗎?
大腦飛快地轉了一圈。
還是算了。她想。
李叢的威脅她并沒有放在心上,一個跳梁小醜罷了,她自己就能解決。
反而是Chase……
比起李叢,他更不值得信任。犯不着白白送他一個軟肋。
“沒什麼。”她說,“重新辦一下離職手續。”
“是嗎?”他緩緩道,“很順利?”
“嗯。”
池晏的目光再一次落在松虞臉上。
審視的、不愉快的目光。他好像一瞬間又變得很冷。
“那你好好休息吧,陳小姐。”
他匆匆離去。但臨走之前,那高大身影,仍然在病房門口停頓了幾秒鐘。
很快松虞就知道他做了什麼。
一個笑容滿面的年輕護士走進病房。
他幫她将AI換成了人工服務。
……就因為她說,他還不如個AI?
竟然這樣幼稚。
*
松虞被迫在醫院裡躺了一個周末。
住院的日子倒是很惬意,簡直跟度假一樣。這大概是什麼高級療養醫院,窗外一片青蔥綠意,是這城市裡難得的自然景緻。
但松虞還是閑不下來。借着住院,她趁機惡補了一大堆電影。
盡管她天生就很抵觸這類影片——所謂的“男人的荷爾蒙”——一聽到這個詞就想要翻白眼。
但是還能怎麼辦呢?
她早被逼上梁山,隻能硬着頭皮一部部地看了。
千盼萬盼,終于到了出院的這一天。
松虞沒想到,來接自己的人,居然還是池晏。
她微微詫異:“你很閑麼?”
他替她打開了飛行器的門,淡淡瞥她一眼:“陳小姐的事情,怎麼能不親力親為。”
她哂笑一聲:“看來的确很閑。”
一旦坐上飛行器,剛吃的藥就發揮了作用。她昏昏欲睡,上下眼皮不自覺地打架,不知何時睡着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冷冽的聲音對她說:“到了。”
松虞睡眼惺忪,隐約看到池晏坐在身旁,在黑暗裡凝視着她,野獸一般鋒利而明亮的眼神。
而她身上披着一件寬大的外套。
濃重的煙草味與淡淡的溫度,充斥着她的感官:這件衣服的主人是誰,不言而喻。
沒想到他還有這樣體貼的一面。
松虞勉強坐起身,餘光卻從玻璃窗裡看到外面的情形:
一片漆黑。
廢棄大樓的頂層,森冷的銀色鋼筋雜亂無序地堆放着,仿佛一個困獸之籠,掐滅了黑夜裡微弱的光。
她心下一沉。
這不是她家。
“這是哪裡?”她警惕地擡頭看他。
池晏笑而不答,松虞卻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悶響——
沉重的肉身砸上了堅硬的地闆。
被壓抑的、充滿恐懼的喊叫。
松虞頓時産生了許多不詳的預感。
剛剛看過的那一堆電影裡最瘆人的橋段,黑暗中浮動的臉,扒在玻璃窗裡的血手,都一一在她腦裡閃現出來。
她心中警鐘大作:難怪他要特意來接她,又要搞什麼鬼?
松虞又遲疑地轉頭,看向身後。
她愣住了。
一個熟悉的男人跪在地上。
那人既矮又胖,頭頂稀疏,形容狼狽又可笑。盡管被揍得鼻青臉腫,依然是一張即使化成灰,松虞都能認出的臉。
李叢。
“出院禮物。”
她身後的男人說,聲音裡含着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