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語氣仍然冷硬。
但榮呂變臉功夫一流,很快就轉過頭去,捏着酒杯,語氣自然地與池晏聊起關于電影的其他事宜。
仿佛絲毫沒被松虞所冒犯。
“你們準備得怎麼樣?”
“快開機了。”
“真要找個貧民窟進去拍?這麼不怕死?”
“嗯。”
“那我把小夢交給你了。要是少一根汗毛,我可唯你是問。”榮呂半真半假開玩笑道,語氣裡隐含一絲壓迫。
但池晏隻是懶洋洋地撣了撣煙灰:“放心。”
松虞坐在旁邊,壓根不想說話。
即使她有心找尤應夢攀談,也覺得這不是合适的場合。
而尤應夢……更是早已習慣了扮演一隻完美的花瓶。從頭到尾,一言不發。即使自己的名字出現在了對話裡,也根本無動于衷。
在松虞的記憶裡,這位昔日影後,從來是那樣豔光四射,顧盼生姿。
但此刻的她,卻像一隻豔麗的玩偶,像幅栩栩如生的壁畫,像個……了無生氣的戰利品。
這場婚姻竟然将她磋磨至此。
不知過了多久,榮呂終于向他們告辭。
他迫不及待地站起來,重新攬住了妻子的細腰。尤應夢盡管姿态柔順,神情卻還是那樣冷。
好一對伉俪。
松虞忍不住故意道:“之前我去做基因檢測,還看到了二位的宣傳片。90%匹配度,你們真是恩愛。”
沒想到榮呂微微一愣,躲開松虞目光,神情裡竟也有一瞬間不自然,接着才笑出來:“陳導客氣了。那都是拍着玩的。”
*
他們離開後,松虞和池晏繼仍然坐在包間裡。
池晏突然挑眉看向松虞,語氣微妙:“你也知道?”
松虞:“知道什麼?”
池晏手指把玩着高腳杯,仔細端詳她的臉,又笑了出來:“哦,原來是歪打正着。”
“你到底在說什麼?”
“他們的匹配度是假的。”
他輕描淡寫地抛出一條爆炸消息。
松虞一怔:“這還能造假?”
“為什麼不能?”池晏撣了撣煙灰,“榮呂有錢有勢,基因檢測中心也要吃飯。”
池晏又掀着眼皮看松虞,微微一笑道:“你不會真的覺得,匹配度90%的夫妻,是這樣相處的吧。”
松虞的心一跳。
“匹配度”這三個字,仿佛一股突如其來的狂風,沒來由地攪動着她的心髒。
“正是因為匹配度太低,名不正言不順,他才會這樣對待她。”池晏繼續說,“逼她息影,斬斷她所有的事業,令她衆叛親離。”
“所以她才能……隻被他擁有。”
燈影深深淺淺地落在他的臉上。
他聲音裡的瘋狂和占有欲,卻更令她心驚。仿佛織就成無底的漩渦,要将她也完全吞沒。
松虞打了個寒噤。
“你好像很欣賞他的做法。”她低聲道。
“欣賞?”池晏吐出一口煙圈,詫異地笑道,“怎麼會這樣想?我從來不強迫女人。”
這真是天大的笑話,松虞心想,他從不強迫女人?
那她為什麼會坐在這裡呢?
她不禁譏诮地說:“是嗎?”
“當然。”池晏懶洋洋地看着她,眼神裡卻有幾分桀骜,“越是處心積慮地控制一個女人,越顯得自己軟弱無能。隻有廢物才總要馴服别人。”
“那你呢?”
“我當然喜歡……勢均力敵的對手。”
他又淺淺勾唇,仿佛意味深長。
而松虞的心口仿佛被狠狠一撞。
她匆匆轉移了話題。
“你說得對。”她喃喃道,“榮呂既然不相信匹配度,就應該不信到底。而不是耿耿于懷,編出這種自欺欺人的謊言。”
“的确。”他伸長了手,摁滅煙頭,淡淡道,“況且他本來就不該不相信科學。”
“科學?”松虞詫異地看着他,不由自主地擡高了聲音,“你覺得基因匹配……是科學嗎?”
池晏含笑道:“難道不是?”
松虞不禁冷笑:“所以你甯可去跟個陌生人結婚?”
“那并不是陌生人。”他說,“而是和我基因契合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