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胳膊從崖頂伸了上來,使勁把圈在臂彎中的身影推放在地面上。江尋單手抓住崖頂邊緣,緊緊扣着頂部的石頭引體向上撐高半個身體,上身趴下在地上喘了口氣,再扭動肩膀頂着地面,一點一點艱難地翻了上來。
仰躺在地面上劇烈喘息,江尋這才感覺到渾身痛得快要死過去了,可他此時還不能放松。用僅剩的右手拉過旁邊血淋淋的一團,把耳朵緊貼上它的胸膛,“撲通……撲通……”微弱而緩慢的跳動聲一下一下響起,江尋終于松下了緊繃着的心神。
此時再看對方,簡直凄慘到了極點。
它的一邊耳朵隻剩下了一半,割斷它耳朵的那一擊鋒利極了,傷口從它的耳根一直延伸到了後頸。滿頭滿臉都是血,一隻眼睛被血糊着睜不開,剩下的那隻也半合着,看不到一絲神光。全身上下到處都是傷口,皮毛翻卷着被血浸透了,這血分不出是它的還是它的敵人的。一邊後腿腫脹着,關節扭向奇怪的方向,原本大而蓬松的長尾巴,像是被火烤過一般漆黑一片,無力地聳拉着。
它身上幾乎找不到完好的地方,江尋簡直不敢相信面前躺着的這隻垂垂欲死的小動物,是昨天還親昵地躺在他懷裡的小貓。
理智還無法接受這個場面,無從下手之際,腳下的地面忽而一震,簌簌碎石被震落滾下山崖,一股看不見的波動透過地底瞬間向上擊穿一人一貓的身體。
江尋隻覺腦中一空,耳中铮鳴,眼前一片白光,意識像是被彈出了身體,漂浮在身體上方,一下子失去了對自身的控制。
而躺在他面前剛剛還無知無覺的貓兒,在這股波動穿過身體的刹那,猛地睜大了滲着血的雙目,渾身一陣劇烈的扭動,面色一下子猙獰,張大嘴巴仰頭無聲嘶吼起來。
随着它無聲的嘶吼,一股看不見的力量以它為中心猛然炸開,在空中撕裂出一聲空爆來。首當其沖的江尋,被這股力量擊中身體帶得從地上飛起,向着後方翻滾了四五米,險些再次跌入深崖。
而作為罪魁禍首的貓兒,也并不好受,隻見它嘶吼中,身上猛然騰起一陣灰黑煙氣,它的身形陷在這股煙氣裡,皮下像是甦醒了一隻巨大的怪獸。背脊猛地弓起,發出一陣筋骨斷裂之聲暴突出來,下一秒又枯萎下來凹進身體。一段腿骨猛然暴漲開來,撐開關節皮膚刺出大腿,下一秒又酥脆地裂開,原地化為灰燼。
他的身體像是一塊橡皮泥,被惡劣的孩童肆意揉捏成各種匪夷所思的模樣,又在下一秒變了主意,打壞重塑。它的神志早在與怪鳥戰鬥時就已經蒙昧沉睡了下去,僅餘的獸性在這劇烈的痛苦刺激下徹底瘋狂,開始肆意地向身邊的所有東西攻擊起來。
江尋漂浮的意識被這股力量猛然撞回了身體裡,還沒意識到疼痛先是在翻滾中吐出一大口血來,順着他被抛飛的路徑潑灑了一地。
陷入瘋狂的野獸似乎對血液有着極大的靈敏感應,在瘋狂中仍然第一時間就鎖定了血液的來處,一個跳躍,就攜着滾滾黑煙壓了下來,一腳踏在江尋已然失去知覺的左肩上,頭一歪就張開已然暴突出來,被染成藍黑色的獠牙咬了下來。
生死之際,腎上腺素急速分泌,江尋反而在這一瞬間抛卻了身體上的痛苦,恢複了一些行動力,右手從腰間一抄往面前一舉,用钛合金電棍死死卡住了上方大張着的血腥獸齒。
可他的力量哪裡敵得過此時已然瘋狂的野獸,電棍被來自上方的力量推擠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壓,眼看那獠牙就要到達自己的目的地,刺入江尋的脖頸,江尋也在這生死一瞬間發了狠。
死就死吧!一起死在這裡,也算是個圓滿。
江尋一咬牙,不再去管那電棍,右手閃電般探出,猛地抓住上方的頭顱向後一拉再死死下壓,同時,僅剩下還能動彈的腦袋一個後仰,聚起全身所有的力量,狠狠撞向抓在手中的頭顱。
兩顆腦袋撞擊在一起的瞬間,空間仿佛都被暫停了一刹,兩股看不見的力場在這個刹那劇烈撞擊爆開,繼而迅猛前撲侵襲向彼此,倏然間融彙成一體。
一股巨大的氣流在這種前後融彙中生成,氣流卷在兩個力場之間被瘋狂的擠壓、旋轉,無處可去的氣流快速向着上方旋轉攀升,下一秒,周圍彌散在空氣中的什麼東西也被這股力量裹挾了進來,被拉扯着紛紛投入其中。
一個巨大的龍卷風以一人一貓為中心膨脹翻卷了起來,然後迅速壯大,接天連地。
撞擊發生的一瞬,江尋沒有感覺到額頭的疼痛,反而覺得自己那一下死命的沖撞卻像是把他的意識撞進了什麼空處。熟悉的空濛感襲來,江尋的意識像是一下子突破了什麼屏障,闖入了一片密地。
輕飄飄的感覺襲來,有什麼散落着飄飛着的東西劃過臉頰,江尋在混沌中不自禁睜開眼睛,一片由大面積黑白二色構成的壯闊場景映入他的眼簾。
眼前是一片波濤翻湧的黑色海洋,海底像是有什麼龐然巨物在翻滾一般,把水流攪得劇烈翻騰着,卷起巨大的海浪向着四面拍擊。海洋中央,伫立着一座長滿了嶙峋怪異樹木與荊棘的孤島。孤島上,沖天的藍黑色磷火沸騰着,熯天熾地,連孤島周圍的海面都被烤得不停蒸騰起灰黑色的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