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它隻是一隻野獸,可好歹是被他親手養大的吧?還陪着他一直戰鬥直到不得不傷退,他一直以來就是這麼對待它的嗎?
我說小樹身上怎麼那麼多傷口,戰鬥起來不要命一樣,動不動就搞得自己一身的傷,原來是這個把它養大的人給他養成的壞習慣,讓它從小就習慣了受傷。
真就把小樹當成個消耗品用,壞了就丢掉嗎?
江尋暗罵,就這麼個爛人,哪裡值得小樹為他出生入死?他還不聞不問,把小樹單獨一個丢在這裡自生自滅,想起來了才回來看一眼,看完什麼也沒做,又不聲不響地走了。與其讓它回去跟着那人繼續受苦,我倒甯願小樹永遠也别恢複算了,起碼還能保住一條小命。
江尋心中有氣,又不能沖着如今滿身是傷的貓貓發火,手上的動作都重了幾分,一把撈起一支一次性麻醉劑就往貓兒後頸上一紮。
貓兒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被麻醉劑一紮就頭一歪昏睡了過去。
江尋這才動作快速地開始給它全身的傷口清創包紮。
從散落在地上的物資裡翻出他提前準備好的氧合水凝膠,這種水凝膠是由富含電離氧分子的純水制成的固态水塊,幹淨衛生方便攜帶,既可以直接當做飲用水食用,也可以用來灌溉清創,是一種十分方便的日常消耗品。
江尋把水凝膠掰成一個個小塊,一點一點用凝膠搓洗幹淨它髒污的長毛,再洗去糊在傷口上的血污,噴上一層消毒噴霧,這才細緻地用封閉膠帶把它身上的開放傷口都封閉了起來。
被削去一半的左耳以現在的條件卻沒辦法進一步處理了,江尋把創口清洗幹淨,又用匕首清除了傷口邊緣的一部分已然開始化膿的爛肉,如其他開放傷口一樣把耳朵嚴實地包紮了起來。
右後腿與尾巴看起來是骨折了,兩處骨頭都在中段的位置腫脹了起來,有明顯的錯位,右腿處的傷勢算是它身上能看到的最嚴重的一處了,關節上一片血肉模糊,被骨茬穿透了。
這樣嚴重的傷勢江尋能做的也不多,隻得憑着感覺,如自己的左臂一般,盡量複原了骨頭的位置,暫時用樹枝固定住,又清理了創口,把整個後腿上半段嚴嚴實實地包紮了起來。
最後又給貓貓打了一針抗生素,才算是做完了急救。
一通忙活下來,短暫的光照時間也過去了,天色又黑了下來,他自己的傷處也開始作痛了起來。吞了一片止疼藥,江尋把身上已然被血泥污了的衣服換了下來,取出一袋營養劑,用針管給貓兒灌進去一半,自己把剩下的一半囫囵咽了下去,整了整鋪在地上的毯子,便抱着貓兒,背對着洞口睡了下去。
藥效漸起,一陣困乏襲來,江尋扯了扯毯子裹緊懷裡的貓貓,緩緩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山洞内忽地生起了一陣微風。
*
陸厭離久違地在一片甯靜之中睡着了。
往日裡張牙舞爪地彌漫在周身的精神力,像是被一層柔軟的薄膜輕輕包裹了起來。在睡夢之中依然過載的感官信号也因為這層薄膜的阻隔失去了後援,慢慢舒緩了下來。
腦海裡的雜音變小,緊繃着的肌肉逐漸放松下來,陸厭離的呼吸越來越長越來越輕,萎縮成一團的靈魂像是突破了身體的桎梏,在虛空中伸了個懶腰,舒展了一下身子。
看不到的空氣中,一層散亂、瀕臨破碎的力場,一直以來都在煊赫中緩慢破碎着,此時卻無聲無息地彌合了許多裂縫,慢慢穩定了下來。
陸厭離沉睡着的耳邊傳來隐隐約約的鈴聲,很熟悉,很親切。
像是在呼喚着他醒過來。
陸厭離卻懶洋洋地不肯睜眼,隻是伴着這一聲又一聲遙遠的鈴響,陷入了更深的沉眠。
他感覺周身暖洋洋的,有熱熱的微風不停地吹拂在它的後頸。皮膚好像浸在溫溫熱熱的水流裡,被緩慢流動着的水流輕輕按摩着,身體中的什麼讓他非常不舒服的東西被水流沖刷着一點點帶走,暢快的感覺讓他不由自主地喟歎出聲。
那一層輕透的薄膜,看起來那樣脆弱,好像一碰就碎,卻讓被包裹束縛在裡面的靈魂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安全感。
好像可以為他抵禦住任何的風雨,亦能安撫下他所有的不安。
陸厭離克制不住地緊緊貼上那層薄膜,巨大的快感從接觸點爆發開來,無盡的喜悅、快樂、依戀、滿足,一下子充滿了陸厭離的内心。巨大的幸福感充斥在他心間,幾乎讓他激動地流下淚來。
靈魂從未有過地輕快跳躍起來,徜徉在溫暖的氣息裡肆意飄搖。
外間,江尋的呼吸漸重,面色一點點紅了起來,被團團抱在他懷裡的貓兒,在沉睡中身形模糊了一瞬,又驟然凝實,嘴角上挑,露出個餍足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