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饅頭。”老闆樂呵呵笑了,“你怎麼會覺得自己會小孩?”
“反正我就是覺得我會嘛!”見老闆不信自己,饅頭差點炸毛。
“好吧、好吧,你說會就會。”老闆由着對方來,他摸了摸饅頭軟軟的肚腩,“還是說,你很希望懷上我的孩子?”
本以為是調笑的話,誰知饅頭果真重重點頭。
老闆一愣,輕笑去捏饅頭白軟的臉蛋,“看來我要更努力才行,争取讓你揣我的娃!”
……
天剛蒙蒙亮,老闆起身下樓開店。
連日來一個客人也沒有的情況已持續好久,想到昨晚程老闆蹬鼻子上臉的上門挑釁。
即便精力耗盡也睡不着,沒拉燈枯坐在店内良久,堪堪吸了一口便止住,想起饅頭的笑臉本想掐了,擡起的手又落下,遠方是一點淡青色的霧霭、灰蒙蒙的,透進堪堪半指光。
右手擱在桌上,靜靜看着指尖半截煙漸漸燒到煙屁股,燎着明滅的猩紅,空中舞動的灰連帶着袅袅升起的煙霧都囚在那光斑中了。
煙燒盡,微歎口氣,起身将完全湮滅的煙頭扔進垃圾桶,撩起挂着的圍裙穿上。
許是心神不甯、太過焦慮他犯了一個原則性的重大錯誤,也是從業來第一次犯錯。
直到面團被翻來覆去揉了個遍、放入蒸籠中靜靜等待着變成一個個宣軟的大胖饅頭,老闆幹幹坐在後廚等着饅頭蒸熟時方才如夢初醒:他沒洗手!
昨晚兩人來了一次後他又抱着饅頭去浴室鬧了一次,後抱回來愛不釋手地摸着饅頭睡覺,手上雖說除了那點甘甜的乳汁沒有其他奇怪的東西。
汁水完完全全揉入面團中,旁人雖不知道,但做餐飲的最重要的是良心,對這樣“加料”的饅頭定會心存芥蒂,還是不要端給客人為好。
他準備等這鍋饅頭蒸好,就放着留自己和饅頭兩個人吃,幸好如今客人少,他也隻蒸了一籠,處理得也很快。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屋内升騰起馨香,和饅頭情動時身上散發的氣息一般無二,作為多年的老師傅,即便不掐表閉着眼睛幹坐也知道饅頭快好了。
起身靠近,掀開籠蓋,霎時奇異的馨香攜着水汽迎面而來,老闆頓覺不對眉梢微挑,待白煙散去露出底下的饅頭,他不覺睜大雙眼。
那些饅頭無一例外蓬松宣軟,每個都是令人見之憐愛的胖寶寶,說一句“珠圓玉潤”也不為過。
與往常不同的是它們都散發着惑人的馨香,不顧燙連忙掂出一個嘗,異常的舒軟充盈口腔,柔軟到根本不會噎人,大米特有的食物本味層層透上來。
一口下去仿佛置身一大片金燦燦的稻田,遠方舒朗的風拂過夾雜稻香,層層疊疊蕩漾出金色麥浪,身旁稻農戴着草帽身穿粗布短褐手持鐮刀彎腰正在割稻子。
熱汗從曬得黧黑的結實臂膀上大滴大滴滾落,稻農偏過頭沖站着的人一笑,恍然發現原來那個割稻子的正是自己。
低頭一看手上拘着一把金燦燦的谷子,麥粒飽滿,粗粝的葉片劃過掌心,連上面紮人的麥芒刺來的感受都如此明晰。
彎腰抓過一把麥穗,卻見其上趴着一隻枯黃色的小螞蚱。
“哎!”
直到肩膀被重重一拍,老闆方如夢初醒。
轉頭一看,是個穿着棉麻唐裝的老人,一雙精神矍铄的眼直勾勾盯着鍋裡的饅頭,聲如洪鐘一點也不見老态:“老闆,給我來一個饅頭、不來五個!”
老人早起去公園打太極,正晨練回來,走這條街是打算去新開的茶樓買點早茶給孫子吃。
最近孫子聽說班上趕時髦的同學都去了,吵着鬧着要吃,誰知還太早茶樓沒開門,本以為一無所獲結果對門的早餐店傳來稻米的清香。
老人在當地是豪奢,年輕時什麼香的辣的沒吃過,如今老了将公司交給兒子打理,退下來含饴弄孫安享晚年。
對于孫子吵着鬧着要吃的茶點他持着平淡的态度,目光毒辣如他站在未開門的茶樓前便能一眼看出這都是噱頭堆砌出來的,至于食物真正的味道他倒持有懷疑态度。
沒想到孫子心心念念的茶點沒買到,臨到頭自己聞着香進了茶樓對門一家規模不大的早餐店。
早餐店雖開了燈,一眼掃過去是副開店的模樣,可啥吃的都沒有,背着手站在店内喊了好幾聲都沒人來應。
透過被白熾燈照得透亮的簾旌瞧見後廚影影綽綽的身影,老人便自顧掀開簾子走進後廚。
他是幹餐飲白手起家的,早前考察過許多幹餐飲的後廚雜亂不堪,難得這兒亮亮堂堂,鍋碗瓢盆無一不是幹幹淨淨,連地也擦得蹭光瓦亮。
老人難得點頭肯定,目光掃向站在蒸籠前手裡捏着半個饅頭一動不動的大高個,興許猜測是老闆本人,喊了好幾聲還沒見動靜,便上前手重重拍向老闆肩頭,将人拍回來。
老闆身子一激靈,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看向身旁站着的矮了自己一頭的老人,聽對方要買饅頭,立馬擺手,“老人家,我這饅頭不賣。”
“哎呦,你這可稀奇的,早餐店老闆做好了饅頭不賣,留着倒掉啊。”
“不、不是,”本就站在蒸籠前,老闆額角急出熱汗,一咬牙索性道:“這段日子生意都被對門茶樓搶走了,我這鍋饅頭是我做實驗加東西了。”
老人精瘦精瘦的,牛眼一瞪模樣頗為駭人,重重嗤了一聲:“我就知道你們這些小年輕不老實,在飯菜裡加各種這個粉那個料的,也不怕把客人吃出事故來。”
這麼一聽老闆更急了,急忙為自己辯駁:“我哪會幹這事!我說加了東西是說我不小心把自己媳婦的奶水加進去了。”
說完他一張本就黧黑的臉更是黑紅黑紅的,郝得無地自容,明明是一個身高一米九的大漢,站在老人面前卻矮了一截。
“我當是什麼劇毒,大男人有什麼好羞的。”老人也不含糊,“你也是厲害,被對面幹急眼了想出這麼個損招。那行,我不嫌,你給我五個饅頭,我看過前邊牆壁挂着的菜單,一塊一個饅頭是吧。”
沒等老闆應承下來,對方拐出簾子就掏出手機掃了櫃台上的二維碼,“小夥子心挺實啊,這麼大一個饅頭才一塊。行、五塊錢,過去了啊。”
“這……”見老人執意要買,老闆終究麻溜裝好五個大饅頭進塑料袋遞給對方。
“吃好了啊,下次再來。”
“嗯。”老人提着袋子背過手又走了。
瞧着剩下的十幾個饅頭,老闆正準備重新做一鍋,誰知一時間店門口經過本去往茶樓的客人紛紛來到店裡,提出要買饅頭,他急得出了一身汗,說下一籠饅頭正在做了,如果不介意的話要等一會兒。
其中一個客人直接指着老闆手裡正要處理的一蒸籠饅頭說:“這不還有嗎?我就要這個。”
無奈老闆衆目睽睽下又開始重複剛剛和老人說過的話,面紅耳赤地站着頂着衆人目光,本以為會遭到嫌棄,可現場的人沒一個離開的,還有搶着付款生怕饅頭沒了的客人。
“我要一個!”
“給我三個!”
“先給我,我先來的,我要兩個!”
“……”
半小時内一蒸十幾個饅頭售空,後面來的沒買到的客人面露可惜狀,聽老闆說還有饅頭竟也都留了下來等着新出的一鍋。
送走提着一袋子饅頭喜滋滋離開的客人,老闆留了個心眼存下一個饅頭準備以後研究研究。
好不容易緊趕慢趕做出新的一籠饅頭,那些客人瞧了瞧、聞了聞散得七七八八,隻有幾個付款買了。
老闆對這一現狀又開始摸不着頭腦,他揣着上一籠最後那個饅頭,從外觀看去這饅頭更為圓潤,聞了聞纏繞的香氣和新做的确實有很大不同。
腦中閃過一絲靈光,想起自己嘗過時腦海中出現的麥田,他更加肯定兩個饅頭的不同。
而這,就是吸引客人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