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公主的及笄宴邀請了不少京中權貴,不僅如此,其他幾位皇儲也會到場。”
裴霁明的手指不斷敲擊着案桌,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回想起上次在東宮出現的刺客,大抵就是三皇子派出的。當時還沒等他們過多審問,那啞女便服毒自盡。想來是專門訓練的殺手。
刺客自盡,這證據和線索也是斷了。哪怕他們有把握是三殿下,也苦于沒有證據。
此番公主設宴,怕是危機重重。
裴霁明垂下眼眸,擺了擺手道:“你先退下罷。”
這次宴會興許會有些事情發生,上次太子殿下遇刺就已經表明三殿下蠢蠢欲動了,那他必不會放過這次的機會。
他的腦海中又浮現起錦歲的臉,他原是打算一人去赴宴的,卻沒想到公主指明了要二人都去。
也罷,三殿下的目标從來隻有太子殿下,況且他也在,她兄長也在,想來應該是無事的。
皇城内瓊蘭殿——
燕雲華斜倚在軟榻上,一襲茜色雲錦宮裝如流雲傾瀉,裙裾鋪滿整座軟榻。眉若遠山含黛,卻刻意用青黛描得細長上挑,宛如兩把鋒利的彎刀。
女子微微上翹的丹鳳眼流轉間似有火光跳躍,瞳仁漆黑如墨。
烏黑如瀑的長發随意披散在身後,幾縷碎發垂落在雪白的頸側。耳垂上懸着的一對紅珊瑚耳墜,随着她每一個細微的動作輕輕搖晃,如跳動的火焰,将她豔麗的容貌襯得愈發奪目。
八名宮娥垂首侍立在側,手中捧着翡翠盤,盤中盛着西域進貢的夜光葡萄與嶺南新上貢的荔枝,每一位都屏住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出。
“綠意,帖子可送過去了?”燕雲華撚起一顆葡萄放入口中,舉手投足間盡顯慵懶。
一旁侍立在一旁的綠衣小宮女回話道:“禀殿下,已經送過去了。”
燕雲華這才滿意的笑了笑。
燕雲華随後又歎息道:“聽聞裴郎前些日子英雄救美又抱得美人歸,我倒要瞧瞧是什麼風華絕代的美人。”
燕雲華原打算自己及笄後去求父皇,把裴霁明賜給自己做個驸馬。可她沒料到的是江家搶先一步。江家是京中大族,不少權貴都要禮讓三分,況且她知道時早就木已成舟。
每每想到這時,燕雲華就怒火中燒。
若說喜歡的話,她倒也談不上多喜歡。她見識過不少男子,可偏裴霁明那般不近女色,拒人千裡之外的個性她倒是頭回見。
哪怕她用公主的身份刁難他,他也鐵骨铮铮。
可她就偏想折了他這傲骨。
綠意在一邊低下頭恭恭敬敬的回答:“不管多麼風姿綽約的女子,奴婢覺着都不及公主一分。”
燕雲華輕笑一聲,從軟榻上坐起。
“你說話慣會讨我歡心的。”她忽然輕笑,聲線像浸了蜜的刀刃,尾音拖得老長,随手扯過一縷垂落的青絲繞在指尖。
“可我不大喜歡裴郎的妻子 ——”
話音未落,軟榻上發出細碎的布料摩擦聲。燕雲華坐直身子,她把玩青絲的指尖驟然收緊,幾縷烏發被扯得筆直,卻仿佛感覺不到痛:“你說,那樣無趣的女子,留着做什麼呢?”
綠意的脊背猛地繃緊,額間已沁出細汗。
“公主金枝玉葉,身份尊貴,”綠衣的聲音終于泛起一絲顫抖,卻仍維持着恭順的語調,“何須在意旁人?”。
“在意?”她忽然低笑,美眸中氤氲着殺意。
燕雲華緊接着補充道:“我自然是在意了,我中意裴郎。她若不除,我怎能讓裴郎當我的驸馬?”
許是燕雲華周身散發的殺意令人膽寒,一位入宮服侍沒多久的小宮娥吓得一顫。手中的葡萄滾落幾顆到地上。
綠意瞪了一眼:“這種事都做不好?”
一衆宮娥慌忙下跪,膝蓋撞在地上磕出清脆的聲響。每一個人都抖如篩糠,大氣都不敢喘。
燕雲華斜睨着地上的葡萄,丹鳳眼微微眯起。
“撿起來。” 她忽然開口,聲線甜膩得像浸了蜜的毒酒。
“用嘴。”
小宮娥的身子劇烈顫抖,眼淚瞬間湧了出來,連磕頭的力氣都沒有。殿内的空氣仿佛結了冰,其他宮娥垂首盯着地面,連呼吸都不敢太重。
終于,小宮娥抖着身子趴下去,嘴唇剛要碰到滾落在公主軟榻邊的葡萄,燕雲華忽然輕笑一聲:“罷了,髒了本宮的地。”
燕雲華撇向一旁的綠意道:“瞧我,光顧着同你講話,都忘了旁邊還候着這麼多人了。咱們的話都被聽了去。”
還未等綠意回答,燕雲華冷冰冰的補了一句:“換一批罷。”
一瞬間,所有跪在地上的宮娥都拼命求饒。燕雲華隻是煩悶的擺擺手,屏風後邊多了好幾個暗衛,将宮娥們往外拖。
少女們的哭喊聲漸漸消失在回廊盡頭,地上的葡萄還在泛着微光。燕雲華卻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繼續把玩起垂落的青絲,唇角的冷笑比剛才更盛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