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呼喊如同一把重錘,瞬間擊碎了宴會上的奢靡。湖面畫舫上的樂伎們尖叫着抱作一團,琵琶琴弦應聲而斷,七零八落的樂聲與驚呼聲在水榭中回蕩。
就在此時,隻見數十名刺客卸下僞裝掏出佩劍,朝着席面沖去。
綠意手中的托盤劇烈顫抖,玉盞相互碰撞發出刺耳的聲響,酒液潑灑在她的裙裾上,她卻渾然不覺。
她驚恐地轉頭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隻見一名刺客已沖破侍衛的防線,手中泛着冷光的匕首直取燕雲珩。
賓客們慌亂奔逃,錦緞華服在擁擠中被扯破,钗環首飾散落一地,原本精心布置的宴席轉眼間亂作一團。
“保護殿下!”
裴霁明掏出佩劍,他身姿矯健,劍光如電,直逼刺客要害。他身邊僞裝成小侍的寒刃與墨铮也都卸下僞裝,掏出佩劍上前與刺客搏鬥。
一瞬間,血光四濺。空氣中彌漫着濃重的鐵鏽味。
“什麼人膽敢這般大膽?這裡可是皇宮!”燕雲華牙關緊咬,美眸怒瞪。這可是她的及笄宴,是她精心準備很久的及笄宴!
不過很快,她被自己身邊的暗衛護送離開此地。
水榭傳來此起彼伏的兵器相擊聲。錦歲最先反應過來,拉着燕雲珠就跑。燕雲珠被這場面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濃重的血腥味讓錦歲倍感不适。她強忍着胃部翻湧,拽着燕雲華跌跌撞撞跑向水廊的方向。身後傳來慘絕人寰的尖叫聲。這種感覺似乎又将她拉回遇到山匪的那日。
那種恐懼與無助。
就在這時,身後拉住的人突然癱軟到地上。錦歲扭頭扶住燕雲珠:“雲珠表姐,你怎麼了?”
燕雲珠此刻面色潮紅,睫毛劇烈顫動。她張了張嘴,溢出的卻不是話語,而是一聲破碎的呻吟。
潮紅如霞的面色與周遭的血腥形成詭異的對比,額角青筋突突跳動,冷汗順着精心描繪的花钿蜿蜒而下。
燕雲珠用盡了力氣道:“酒......有問題。”
錦歲一驚,才驚覺綠意遞上的那杯梅子酒。她撫上燕雲珠的面頰,燙得吓人。就是因為雲珠表姐替她飲下那杯酒。
“我們先離開這裡。”錦歲努力讓自己鎮定,然後用力的托起燕雲珠,一步步緩慢的向前走。
一道寒光閃過,錦歲脖頸後的寒毛瞬間倒豎。還未等她反應,一道裹挾着腥風的寒光已貼着燕雲珠的發梢掠過。錦歲本能地攬住燕雲珠的腰肢躲避,裙裾翻飛間,兩人重重撞向九曲回廊的朱漆欄杆。
二人皆是悶哼一聲。
錦歲這才看清來者——一個身着暗藍色勁裝蒙着面的暗衛。奇怪的是,她能敏銳的察覺到這個刺客與宴席間刺殺太子的刺客不一樣。
經此一遭,燕雲珠的意識總算清醒一些。她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把錦歲護在身後,帶着怒氣道:“告訴你主子燕雲華,她膽敢這般算計本宮的表妹,本宮定要她加倍奉還。”
她見到那人的衣服便明了了,是燕雲華的暗衛。雖然她不曉得錦歲何處得罪了燕雲華,但是她知道,燕雲華悄悄派出了自己的暗衛,想要趁着人多解決錦歲。
一想到這裡,燕雲珠就怒火中燒。可方才的話已經用盡她全部的力氣。
燕雲珠擲地有聲的怒斥在水廊間回蕩,那暗衛卻仿若未聞,仍是提了短刀朝着錦歲刺去。錦歲這次閃避不及,正當她以為自己要命喪于此時,一道銀芒破空而來,“當” 的一聲脆響,火花四濺。
一襲玄色勁裝的身影如蒼鷹般俯沖而下,手中佩劍精準地截住那把緻命的短刀。男子面容姣好,眉頭緊蹙,周身散發着凜冽的殺氣。
暗衛被這突如其來的力量震得連退數步,虎口發麻,短刀差點脫手。
“阿樾!”燕雲珠看清來人後,才安下心來。是她的暗衛來了。
林樾護在二人身前,劍尖直指暗衛。兩人對峙間,空氣仿佛都凝結了,隻待下一刻,便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見是林樾來後,那暗衛明顯有些慌張。因為他知道自己敵不過林樾。
同為暗衛,林樾之名,在暗衛營中早已如雷貫耳。傳聞沈貴妃當年為擇嘉禾公主的貼身暗衛,遍訪天下高手,最終從三百死士中遴選出的林樾。
他敵不過的。
正當林樾提劍刺來時,暗衛立刻側身給予一個假動作。趁其不備立刻溜走。
林樾原想上前去追,但他更擔心身後的燕雲珠。于是他立刻轉身,也顧不得行禮,滿是關切的問道:“殿下我來遲了,殿下您現在怎麼樣?我現在就帶您找太醫。”
燕雲珠略顯吃力的擺擺手:“我無礙,許是酒裡加了些什麼東西,讓酒勁更猛了些。幸虧是我飲下,若是換成不會喝酒的歲歲,許是早就醉的不省人事了。”
她又補充了一句:“也不知宴席那邊的情況如何了,你快些護送我和歲歲離開此地。”
錦歲又将燕雲珠攙扶起來,燕雲珠在她耳側問她道:“你與燕雲華有何過節?”
錦歲搖搖頭道:“我同甯陽公主并無過節,今日也是第一次見到甯陽公主。”
燕雲珠歎了口氣,有無過節現在已不重要,她深知燕雲華就是個瘋子。不得手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想到此處,燕雲珠的眸子閃過一絲淩厲,該給她些教訓了。
見燕雲珠不說話,錦歲又有些關切的問:“雲珠表姐,你現在感覺如何?可還好些?”
“現在好些了。”燕雲珠又補充道:“讓阿樾來扶我罷,你這般瘦弱,扶我有些吃力。”
錦歲原想回絕,畢竟雲珠表姐尚未婚配,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理應和林樾保持距離。她嗫嚅着想開口說這樣不妥,可轉眼就瞧見燕雲珠略帶俏皮地沖她眨眼。
她曉得了。
她讓林樾上前接過燕雲珠,自己則跟在二人身後。
突然感覺後頸汗毛倒豎,錦歲擡眼望去,身後亭子的琉璃瓦上閃過一抹轉瞬即逝的冷芒,。那寒光在黛色瓦當間若隐若現,驚得她下意識攥緊裙擺,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下一瞬,勁風貼着耳畔掠過,帶着森然殺意。一支淬毒箭矢擦着她臉頰堪堪飛過,冰涼的箭羽掃過肌膚。
箭矢裹挾着千鈞之力,“砰” 地釘入朱漆亭柱,尾羽震顫間,亭柱上的紅漆被刮落大片,而那箭尾,仍在微微晃動,仿佛在無聲宣告着方才的緻命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