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不記得他的。
然而他眉心那一道如血通紅的朱砂印記實在顯眼,我隻一仰頭看見,便将他與記憶中那總冷眼看人的天才仙君聯系到了一起。
原來我是記得這麼個人的。
在宗門裡他的名聲并不太好,以至于私下裡旁人每逢說起他,都隻以另一個不甚顯眼的隐晦罵名代稱。久而久之,申時衍這個名字,便幾乎隻有在正式如大典一般的場合才能聽見了。
難怪我不記得。
但再仔細一想,就算記起這些,我同他也算不上多熟悉,充其量算是關系并不甚密的同門師姐師弟而已。
我仍是想不明白他為何這般執着地偏要尋我。
左右我是個憋不住話的人,于是幾乎也沒多猶豫,我便開口問道:“雖然你來,我該道一聲謝,但在此之前,我還是想先問,你為何尋我?”
申時衍的表情有些落寞,然而也隻是一瞬,他很快又調整好心情,認真望着我道:“你不記得我,可我記得你,這便足夠。”
我原以為他隻這麼一句敷衍的話,便也不打算再追問,誰知道這家夥頓了頓,又冒出來驚天動地的一句。
“我開始喜歡你,是在十八年前。”
我瞪大了眼,一臉不可置信,仔細想從他臉上看出些玩笑的痕迹。
卻終究沒有。
他說得極為認真,一字一句,末了,還将沉水劍上那一道被悉心保存的劍穗遞到我眼前,“你不記得我,也不記得它了麼?”
場面一片死寂,我絞盡腦汁也隻想起來,當年我确實是有那麼一段時間沉迷于搓劍穗,以至于唰唰送出去許多,如今根本也想不起都送過誰。
我尴尬地搖了搖頭,心底犯怵,生怕将人惹得一個不高興,禦劍而去,将我留在這秘境之中自生自滅。
然而申時衍卻隻是垂下頭,抿了抿唇,低低說了個“好吧”。
他似乎是受了打擊,以至于有些失落,然而這種失落也不過片刻,他很快又笑起來,大大方方看向我,如同結契立誓般,鄭重開口:“我會帶你出去,然後……讓你也喜歡上我。”
少年的一顆真心熾烈滾燙,直白展現在我眼前,讓我有些晃了眼。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表白震得暈頭轉向,腦中昏昏一片,愣住許久,才遲鈍的點了點頭。
終于得了安慰的人一下就笑起來,眉眼彎彎,問我想如何出去。
話題終于回到我擅長的部分,我哎呀一聲,抓着人又往邊上走得遠了些,才停下來,刻意壓了壓聲音說:“這秘境之中,還有其他人。”
在申時衍略帶警惕的神色之中,我趕忙補充道:“他們不是壞人,甚至還與我共患難了一段時間。所以我想問問,你既然能帶出我,能不能将他們也一并帶出去。”
申時衍聞言,眼底的警惕慢慢散了,卻浮出點不确定來。
“我能見見他們嗎?”片刻思索之後,他沉聲問。
“自然可以。隻是恐怕,你得待我先去說上一聲。”我本還擔心他不肯幫忙,然而他這話應得倒快,激動得我下意識就伸出手去,攥緊了他的衣袖,拉着人要往回走。
申時衍低頭看了一眼,又擡起頭來,眨眨眼,帶點疑惑地“嗯”了一聲,便順從地任我拉着走了。
我也就這麼走出去一段,才忽然覺得有哪裡不對,一回頭,果然指尖隻勾着申時衍右手上一圈花邊。他的手垂在下方,一副被吊起的模樣,倒像我可以虐待他似的。
那氣氛實在怪異,我一下松手,尴尬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