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換了隻手握沉水劍。
仿佛這傷不痛不癢。
我雖然對他有氣,卻終究于心不忍,主動從法器裡爬出來,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他的呼吸沉重而遲鈍,連動作也有些笨拙。
我看見他握着沉水劍的手向上擡起,手背擦過眼睛。
帶下來一片的水氣。
而後,他沒有轉身,隻是又開始道歉。
“我失态了,抱歉。”
仍然發抖的聲線裡,被他強行壓下的那股驚魂未定一覽無餘。
但我沒嘲笑他拙劣的掩飾,也沒點破他哭泣的事實。
我繞到他身側,牽起那隻血肉模糊地手掌,拿着從懷中摸出的絲帕,倒點傷藥,胡亂包紮系好了。
然後我輕拍他手背,隻道:“不想了,走吧。”
申時衍“嗯”了聲,點點頭,下意識又要伸那隻剛叫我包紮完的手去驅使法器。
然而手伸到一般,卻回神似的,默默又收了回來。
他收回沉水劍,将它放入劍鞘,而後,才又用不帶傷的手,再度扶住了法器。
餘桓見他因方才的一道變數如此放不下心,心虛得很。
一副有話要說卻遲遲不敢開口的動作維持了半天。
終于才又一咬牙道:“其實這處往後的路途都很平坦,不會再有事了的。”
大約還是生怕申時衍不信,他神情嚴肅,又道:“當真、當真。”
“……抱歉。”申時衍遲鈍地反應片刻,這才慢慢松了搭在法器上的手。
心情仍是肉眼可見的低落。
餘桓懊惱地歎聲,慌忙道:“我并非此意,你、你别道歉了。”
申時衍抿了抿唇,下意識又是一個“抱……”。
然而他反應很快,頃刻又将這個不該出現的詞語咽了回去。
相顧無言,這洞中的路程一下又變得有些難熬。
我隻好把視線放到餘桓的這五隻小崽子身上。
見他們這睡姿四仰八趴,睡得正香,我心思也柔和了點。
餘桓注意到我視線,也便湊過來。
我想了想,問:“你如今不必受封印磋磨,靈力如何?”
“尚可。”餘桓思索片刻,拿指尖撫了撫熟睡中的小蛇崽們,“放心吧,再撐個幾十年沒問題。”
“那……那等英宗主出關後,你待如何?”
“我不知。”餘桓答。
“那孩子們呢?這些特征越大了越難隐瞞,你若仍待在獸族之中,難免……”
“祁煙。”餘桓擡眼,将目光從小蛇崽們的身上收回,看向了我,“你覺得我……應當離開繕獸山的地界,是嗎?”
我默然,沒有答他。
“但我不可能避着英宗主一輩子的。等她出關,自然要發現我已逃出秘境,到那時,她總會追來。”餘桓苦笑,“畢竟我是她親手鎮下。”
“然後呢?等她殺了你,亦或是……再将你押解回去,繼續蒙受那些不白之冤?”
“我無妨,隻要不禍及孩子們便是。再說……不是還有你信我嗎?”
“你不走嗎,餘桓?”我又問。
餘桓搖了搖頭,“放心吧。我父乾洞府後有一處寒潭冰穴,可藏匿蹤迹,加快修煉。等孩子們再大些,無需我照料了,我便隐到那一處去,叫誰也找不到。”
“那你同在秘境之中有什麼分别?”我輕“嗤”了聲,語氣極其不悅。
“沒什麼分别,但至少……這一次,我有自己走進去的權利。”
這談話不歡而散。
但我内心也知曉,餘桓除卻去投靠他那父乾,再沒更好的去處可選。
我默然,不再應答,止住了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