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些事我并沒告訴申時衍。
一者,如此行徑,與我而言,頗有幾分贖罪的感覺。
二者,他既不願主動提起,我若強硬要問,便與威逼也沒什麼區别。
所以我隻是一日日去尋。
甚是執着。
一如申時衍當年。
轉眼,冬日就過了去。
積雪消融,又是春景。
暖融融地,紅綠相間,勃勃生機。
申時衍清醒的時間也多了點。
桃林依舊經年累月地盛放着。
不同的隻是院内。
随那些積雪逐漸消融,我終于才一點點看清夾雜在深雪裡的那些層疊信箋。
那些被雪水浸透的信箋皺巴巴地鋪開着,層層交疊。
已然糊成一團,輕易分不開。
上頭的墨色,也是模糊不清的。
然而,卻很容易就能看出來,那一張張信箋之上,本是都寫滿了字迹的。
我将它們一一都收了起來。
先前棄如敝履,而今又視若珍寶了。
積雪化一層,便撿幾張。
拿靈力慢慢修複着,重新整理收好了,壓得平整,小心翼翼地疊成一摞,放到屋内的桌上。
隻是仍舊看不清上邊的字迹。
我慢慢地做着這些事。
指尖撫過那些滿載歲月痕迹的信箋,每每都要叫心口一抽一抽地發疼。
但我還是樂此不疲。
自虐似的,日複一日。
好似如此,就能知曉當年申時衍的心情。
直到那天。
春雷震響,大雨傾盆,申時衍從沉沉的夢魇中驚醒。
他摸向身側,沒尋到我的蹤迹。
叫我,也沒有回應。
于是他起身,頂着半瞎的眼睛,跌跌撞撞出門。
在鋪天蓋地的雨簾之中,與我對望了一眼。
──那會兒我正頂着暴雨,在撿院内又新露出的那些信箋。
渾身上下,隻給懷中的那些信箋上渡了點靈力防雨。
自己就成了落湯雞。
雨水将我的視線澆得模糊不清。
但我還是一下就望見了申時衍的身影。
他隻穿着件寝衣,雙足赤裸,甚是單薄。
我趕忙避開地上還未來得及拾起的信箋,一邊動手蒸幹身上水氣,一邊往他所在的位置走去。
到他跟前,我看着他落在冰涼地面上的腳,忍不住問:“什麼事這樣急,連個鞋沒穿?”
申時衍沒吭聲,他站在那裡,盯着我瞧了一會。
眸光微動。
然後,他說:“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道心去了哪嗎?”
他側目,伸手一指院内那一棵早已枯死了多年的桃樹。
“就在那枯樹裡。隻是……它被我煉成法器離體太久,如今已然收不回了。”
終于得到我日思夜想的答案。
可我卻沒答他,隻是扯着他就往屋内回去,重新按回床上躺好休息。
我固執開口,全當沒聽見他方才所說。
“你先歇着,有什麼話,明日我們再……”
“祁煙,我沒多少日子可活了。”申時衍阖眸,語氣極輕,“我不恨你的,你……走吧。别再,别再浪費力氣。”
“不會的、不會的。”我握着他手腕,執意往那空殼子似的破落軀體裡頭渡送靈力,“如今我有靈力,我能給你靈力。”
……明知是杯水車薪,明知是于事無補。
可我還是要欺騙自己。
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