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也會意,慵懶道:“畢之幫我吧。”
自從複生之後,梳頭之類的事扶蘇都是自己幹。但偶爾倦怠的時候,就會如此。
甘羅修長的牛指輕輕插進他發絲之間,長發纖纖順滑,陽光的斑點也跟着他發間末梢,甘羅小心翼翼又柔和地給他束上發,找了一根黃色發帶輕綁。
鏡子中扶蘇的臉,慵懶又帶着不好掩飾的氣質,一頭長發,輕靠在甘羅懷裡。
扶蘇着着甘羅注視着鏡子裡的自己,輕笑道,“畢之,我為你描眉如何?”
甘羅看着他,有點拒絕的話說不出口。
想讓他做又怕自己會做點什麼。
愛他不想讓他害怕,
喜歡他不想讓他放下那隻手。
扶蘇在甘羅的眉前空氣上虛描。
甘羅微不可查地扯了扯唇角。
扶蘇把他拉到了光線比較好的地方,随後眉上的筆猶如微硬的絲線一樣在他眉上輕蹭,觸感密密麻麻。
眉筆微收,眉尾輕輕收勢,扶蘇看着光線微洩下描好眉的他。
看了好一會兒。
真是好一會兒。
扶蘇心下滿意,道:“不錯。”
泰山
參差的山峰巍峨,高聳入雲,奇形怪狀的松木不見全身,山間穿梭的風婉轉曲折,隻微微有風吟。
甘羅踏着腳下的這片土地,又似堕入雲層裡。
??他和扶蘇走散了。本來好好的,一塊山石忽然從兩人中間橫跨了過去,帶起一地的風沙,伸手不見五指,他心神劇震,卻隻來得及說在入口等他。
??他找了扶蘇好久。
??真的好久。
??天色一點點混沌變黑,掩住被本就不亮的月亮,沿石的小樹被夜色暈染得更加奇形怪狀,一望無際的山野,冷冷清清的山風。
??甘羅不知被多少怪石絆過腳步,各種樹木混淆視野,月光也被切碎得厲害。
??夜色已漸沉。
忽然得一朵陰雲在上方緩緩飄着,甘羅似眼前一黑,慌得找不到路。
??他在黑暗中不能視物。
??此時小雨卻淅淅瀝瀝地開始下了起來,緩風裹狹着冰冷的氣息,滴滴搭搭地從黑暗中降下來。甘羅心神一松,沒留神一腳崴住。
黑暗裡,混淆裡,他似乎想起,他曾經好像也走過相似的山路。
随後他閉上眼,是了,是秦朝剛覆滅時他去骊山的時候。
那天的雨也是如此,一點一滴,一瞬不瞬。腦海一瞬間被各種東西瘋狂席卷,竟是一點理智也納不下。
嗚咽的聲音夾雜在雨聲裡,風聲裡,似有若無,斷斷續續。
一點一滴的時間也細細碎碎,這座經曆過無數歲月的山脈上方,隻有微亮的蒼穹,星星零落,隻有參宿和北報星。
甘羅的身體滾燙似火,又似冰涼如水。
扶蘇跌跌撞撞地奔過來,一把撈起在水裡的甘羅,身上的衣被劃得割零碎,衣帶早已不見,他捧着甘羅的臉,與他耳鬓厮磨。
“畢之……畢之…”
扶蘇把甘羅裹在懷裡,隻露出半個頭,“不冷了…不冷了…我這就帶你回去。”
甘羅做了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