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襄心領神會,忙笑道:“這是自然,這是自然,哥哥待我如此真心,他日弟弟必當加倍報償。”
這日下學後,祁襄謊稱家中有事,刻意沒與劉孟卿他們一同走,而是轉道去了書院賬房。
裡頭隻有一名老先生,坐在櫃台後面慢悠悠打着算盤。祁襄知道他,在書院教孩子們算術,也兼任賬房。
“先生,我聽說京裡要來名師給舉子們講學,我也想報名。”
他擡起頭,眯着眼仿佛想看清祁襄的面貌:“名師班?這可得有人舉薦才能上的。”
祁襄走上去,靠在櫃台前,拿出一塊錦帕捂着嘴,那老先生還來不及反應,她已伸手在他鼻尖一掃。
“竟這樣麻煩啊……” 她話音未落,老先生已經倒了下去,趴在台子上打起了呼噜。
祁襄鎖上了賬房的門,走進櫃台裡,開始翻找曆年的賬目。功夫不負有心人,她很快在三年前的一本賬冊裡翻到了一個叫李定之的生員的繳費記錄。他當年報名的也是“舉子班”,與祁襄如今在讀的一樣。
她又翻了翻,在後頭果然又看到幾處“名師班”的條目,收費不隻是“舉子班”的十倍有餘,收費項目寫的還不是“束脩”,而隻是“錄入”,正符合劉孟卿所說。
隻不過李定之并沒有交過這筆“錄入”費,想必這就是他未能順利高中的原因吧——至少他自己應當是這樣認為的。
祁襄将這本賬冊揣進懷裡,悄悄離開了賬房。
她回到懷王府,發現京城那位肅王殿下來了。他正坐在前廳和蕭允墨喝茶,身着一襲月白織金圓領袍,大身上繡一隻仙鶴,極襯他出塵脫俗的氣質。
“祁姑娘回來了?” 他端着茶杯,笑盈盈看着她。
“二位殿下金安。” 祁襄輕輕一揖。
“過來坐吧。” 蕭允墨招呼她過去。
祁襄在一側落座,從懷裡掏出賬冊,故作神秘地問:“你們猜我在書院找到了什麼?”
蕭允墨面色平靜:“無非是科考舞弊案的證據。”
祁襄一撇嘴:“這本賬冊裡,有那個李定之繳納束脩的記錄。”
“他也在這個書院聽過學?”
祁襄從小幾上的瓷碗裡随手拿起一顆青梅,放進嘴裡,邊嚼邊說:“麓楓書院一定存在某些和科考相關的貓膩,他家那個什麼‘名師班’,光是錄入,就要一百兩銀子,束脩另算,若不是幫人作弊,哪敢收這個錢!”
蕭敬虞微微笑道:“杜尚書那個案子,刑部都擱置了一段時日,祁姑娘竟還在查?”
祁襄露出一絲輕蔑的笑:“事關科舉,三年前中榜的不少人如今就在各部任職,誰都怕真查出什麼,消極怠工是必然的。”
“也不能說是消極怠工,李定之雖有嫌疑,那花間公子不也一樣?沒有更多證據,也着實查不下去,是不是?”
他喝了一口茶,又說:“不過,我聽說,這樁案子是有新進展的。”
“哦?” 她的眼眸一亮,來了興緻。
蕭敬虞點點頭:“嗯,我來之前剛得的消息,說是有個什麼江湖門派自稱和花間公子有往來,能證明事發那幾日,他就在京城。”
祁襄挑了挑眉,很是不屑:“和花間公子有往來的江湖門派多了去了,空口白牙的,他們說是就是啊?”
“這我就不清楚了,總之刑部的人對這條情報很是看重。”
她冷笑:“呵呵,他們自然巴不得坐實了是花間公子殺的人,那這大齊官場便又能一團和氣,歌舞升平了。”
蕭允墨陰沉着臉瞧着她,語氣很是不悅:“大家維護自己的官聲是人之常情,倒是你,總替這個什麼花間公子打抱不平又是為何呢?”
“欣賞他算無遺策,佩服他心懷天下,不行麼?” 祁襄看着他愈發難看的臉色,又補充道,“而且,傳聞花間公子貌若潘安,天下間仰慕他的姑娘千千萬萬,我維護他也是人之常情吧。”
蕭允墨的話語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貌若潘安?别是個豹頭環眼的鐘馗,我看你還仰慕不仰慕了。”
祁襄沒搭理他,轉眼看了看蕭敬虞,問:“肅王殿下怎麼來薊州了?”
“峻清說他新得了一批古瓷,我來看看。”
她瞪圓了眼,怒視着蕭允墨說:“那不是我……”
“是你從别人墓裡拿出來的,要不是因為這個,我皇叔能特意來一趟麼?” 蕭允墨一臉幸災樂禍。
蕭敬虞笑了:“哦,原來是祁姑娘帶來的東西,那我更得瞧瞧。”
祁襄又拿了幾顆青梅放在手心,起身淺淺一福,對男人們道:“那就請二位殿下盡情賞玩吧,我手下的人正等我去商量一樁白事如何料理,小的先告退了。”
她邁着穩健的步伐朝外走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蕭敬虞拿起茶杯與蕭允墨的碰了碰,笑道:“你這王妃很是活潑,與你倒是互補。”
蕭允墨露出一抹苦笑:“她才不願給我當王妃。”
“哦?” 蕭敬虞啜了一口茶,望着殿外的庭院,眼神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