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腳步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今天南城市的最高溫度已經有三十二度,氣溫直逼盛夏。
第二次月考的成績在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後被公布。
這次辛蘊的成績回落了一點,全校第三,但依舊是全班第一。
按照往年南城一中的戰績來看,辛蘊如果能繼續保持這個成績,完全有機會成為下一個狀元苗子。
史振邦高興得幾乎有些得意忘形,他坐在講台上的椅子上,兩行有些稀疏的眉毛微微上挑,一邊講着話一邊翹着二郎腿輕一下慢一下地踢着面前的講桌腿,“咱們班的辛蘊同學在這次月考中取得了一個非常不俗的成績,這回我要重點表揚一下她。”
講台上積了一層厚厚的粉筆灰,随着史振邦腳上的動作,白色的粉塵在陽光中飛旋飄舞。
“你們平時要多向辛蘊同學學習。學習嘛,最重要的就是心要定,首先要坐得住,才能學得進去。不用我說,你們肯定也察覺到了,辛蘊同學平時的學習态度就非常的端正。我從來沒有看見過她上課走神,也從來沒聽到哪一門任課老師說她拖延交作業。”
講着講着,史振邦似乎又想起來一件事——雖然辛蘊是個妥妥的狀元苗子,但也絲毫不影響這次月考三班依舊穩坐年級倒數第一的位置。他高高揚起來的眉毛略略落下去了些,翹着的二郎腿也放了下去,清清嗓子,冷下臉又道:
“再看看你們中間的某些人,上課不認真聽課就算了,一下課就猴子一樣到處亂蹿,整個走廊都是你們鬼吼鬼叫的聲音。就這種學習态度你們要是考得好就真的有鬼了。同樣在一個班學習,同樣的老師教出來的,人家考什麼分數,你們考什麼分數?我希望有些同學要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說完,史振邦的目光又落在了教室最後排的方向,臉上的神色變得溫和了一些,道:“辛蘊同學,你上來講兩句吧,和班上的同學們分享一下你的學習經驗。”
辛蘊愣了一下,擡頭對上史振邦殷切的眼神,她低頭沉默了幾秒鐘,然後在全班同學的注視中,表情平靜地走上講台。
窗外的香樟樹在燦爛的陽光中搖晃着枝葉。
辛蘊的目光逡巡了一圈教室内仰頭看着她的那些臉龐。他們的眼神中有不屑、有無所謂、有冷漠,也有複雜。
要是放在以前,辛蘊或許還真的會把自己的學習經驗一字一句地掏心窩子地分享出去,但是現在她已然明白——此刻不管她說什麼,底下的這群人一定都是嗤之以鼻。
辛蘊當然不打算再當一回愚蠢的聖母,她作文寫得好,以前在初中的時候她就經常幫自己的班主任兼年級主任寫旗下發言的講稿,現在打起官腔來自然是信手拈來。
辛蘊先是表達了一下對各科老師的感激,又說是這次的試卷她之前碰到過類似的題型,考得好純屬是運氣好,絲毫沒提及她自己私底下的那些努力。
在一個群體裡,大家總是喜歡謙卑的勝利者。
辛蘊也是後來才明白的——
成績好本身不是一種罪過。如果一個人除了成績好以外,别的地方都和其他人一樣,一樣追更時下最流行的韓劇,一樣讨論校門口好喝的奶茶店,一樣會八卦那些年級風雲人物,那麼成績好就是一個閃光點。甚至會成為她“人好”、“有親和力”的佐證。
但如果一個人除了成績好以外,别的很多地方都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樣。比如在大家休息的時候她埋頭刷題,在大家讨論韓劇和八卦的時候她戴着耳塞整理錯題集,當大家都想放松懈怠一下的時候她偏偏要選擇獨立清醒,那麼她的“好”就完完全全變成一種“罪過”了。
有時候身處集體之中,人不得不學會打磨自己身上的棱角,甚至要浪費時間去做一些明知道無意義的事情,這是一種無奈,也是一種悲哀。
辛蘊不是一塊頑石,她被這兩個月以來的排擠和霸淩磨去了很多鋒芒和銳氣,她好像已經慢慢學會了怎麼去做一個讨人喜歡的好學生和好同學。
再次聽到邬蒙這個名字,是在五月中旬的一個晚自習。
“你們看到那個帖子了嗎?那人真的是邬蒙嗎?他怎麼跑去參加選秀節目了?”
辛蘊翻頁的手頓了一下。
“應該就是他,他都好久沒來學校了,時間正好對得上。”
“天呐,他以後不會變成明星吧?那也太酷了,要是他成名了,我們以後就是大明星的同學了!”
“難說,雖然說邬蒙長得很帥,但不是都說那些選秀節目是有劇本的嗎?他最後能拿到名次嗎?如果拿不到名次也沒什麼用。娛樂圈的帥哥那麼多,他沒錢沒人脈,很難混出頭的。”
“誰說的?顔值即正義,隻要粉絲多,就算不是皇族也能出圈,我以前就覺得邬蒙氣質不一般,他就算成不了大明星,以後也不會混得很差的。”
……
幾個女孩圍在一起讨論得熱火朝天,辛蘊坐在那裡,努力地克制住自己想要擡頭去看的欲望。
一整個晚自習,她都有點心不在焉。
晚上放學回到房間,辛蘊坐在書桌前,剛翻開手裡的試卷,腦子卻不受控制地開始回想那幾個女生的話。
心裡有個聲音在對她說——這是别人的事情,她那麼好奇幹什麼?
可最後到底還是沒忍住。
辛蘊從床頭櫃裡拿出手機,打開了校内論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