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月卻高興不起來,她自有擔心,又叮囑了一遍:“莺兒記住,在這裡一定要謹言慎行,不要與那嬷嬷多言。”
莺兒自悔失言,為大姑娘擦洗着後背,使勁點點頭。
當莺兒沐浴完來到卧房時,沈明月正坐在鏡前編頭發,以前上學時長發隻編成兩條麻花辮,而後入伍便剪了短發,那繁雜發髻她不會梳。
莺兒趕緊上前拿起梳子,解開了她的辮子,神色略帶慌張:“姑娘怎麼會梳北蠻人的發式?”
“普通編發而已……你說的北蠻人是?”
莺兒為她改梳盤龍髻,回答道:“姑娘不出門不知道,奴婢以前買糕點的時候聽說現在咱大齊北境不太平,北蠻人常常來捉人。”
沈明月來到這裡快兩個月了,竟還不知道這個天下的情況,于是繼續問道:“那事情應該鬧得很大,都傳到這裡來了。”
莺兒從鏡中疑惑地看了一眼她,說道:“姑娘大約是太累糊塗了,這營州就挨着北境,出了營州就是北蠻人的地盤。”
看來這個社會也有不太平的地方,怪不得有那麼多流民,沈明月讪讪一笑:“哦,哦……是有些累了……那姑娘考考你,除了大齊,還有哪些國家?”
“這個可難不倒奴婢,中原二分,北齊南陳,劃江為界。”莺兒說罷拿起一根玉簪在她發間比了比。
“那齊國的皇帝是誰呢?”
“夫人教導過,要避國諱,當今聖上而立之年繼位,在位十餘年,勵精圖治,才有了今日的盛世。”
這些離沈明月很遠,沒有必要關心,她拿起一根木簪插在發間:“這個就很好,其它首飾貴重,咱們要有自重,非己勿貪。”
“是。”莺兒又拿了一根木簪,插在發髻上固定頭發。
午飯四菜,色相俱全,飯後還有一道湯,折騰了一上午,沈明月早已饑腸辘辘,悶聲幹了兩碗飯,看得莺兒眼睛都直了。
午憩後,沈明月打算去書房看看,她未敢擅自行動,而是先問了院中的嬷嬷可否出去,是否會打擾到旁人。
未料嬷嬷回答:“姑娘請便,這别院裡并無他人居住。”
這反倒讓沈明月覺得自己是小人之心了,原是她想錯了,那麼那衣衫、首飾、吃食皆是為她們準備。
這纨绔還算有點良心。
出門便到西花園,園子并不寬廣,但小巧雅緻别具一格,沿着青石闆鋪就的小路,穿過各式花草,到了園子正中,小路在此分徑,一條通向書房,一條的盡頭有一座飛檐翹角的亭子掩映在花樹之間。
沈明月先來到書房,門口并無人值守,裡面窗明幾淨、書冊滿架,裝飾得簡約雅緻,倒是可窺見主人的樸素。
這倒不像是那纨绔的書房,但這又有什麼關系呢?她隻負責授課。
拿了筆墨和紙後,她去了亭子,雖說這裡将會是課堂,但現在還是私人之地,不好久留。
到了亭子,才看見亭子旁有一個小池,池内幾片睡蓮葉子漂浮,幾尾金魚遊弋其中,若是在此品茶賞花觀魚,倒是别有一番意趣。
胡思亂想什麼?她拍了拍頭,坐在石桌旁寫起講義來,直至天黑才回去,此間竟無一人來打擾,這個院子靜得有些過分了。
如此過了三日,講義早已寫完,窮極無聊,沈明月從書房拿了一本《南華經》來讀。
由于久坐,身體有些僵硬,她起來拉伸了幾下,而後站在水池前看魚,心下感歎:想此魚未遊江湖之遠、未見海天之闊,一生終将囿于池内,着實是可憐。
想到此處,她不免有些心急起來,眼下她就如同這池魚一般,不得自由,也不知還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這裡。
她閉眼歎了口氣,再睜眼時卻見水中多了一個黑影,定睛一看原來是那纨绔。
扭頭隻見那人一襲白衣立于身側,她忙後退一步,拱手為禮:“不知……将軍到來,失禮、失禮。”
“真是好興緻!到書房來。”顧洲依舊沒有表情,語氣雖平淡,卻透着不可違逆的命令。
沈明月顧不得這些,内心竟有些激動,終于看到離開的希望了,她将講義交給顧洲過目。
顧洲翻開講義粗略看了兩眼,随後問道:“什麼時候開始授課?”
“在下早已準備好,隻待将軍的侍衛到來。”
“好,那就明日辰正開課。”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沈明月态度謙恭連連稱是,告辭離去。
書房裡沒了外人,海棠将一折文書奉給顧洲:“主上,這是北境傳來的消息。”
顧洲接過略看了幾眼,不由得皺緊了眉頭,繼而放下翻起了書冊,問道:“秦香樓那邊處理好了嗎?”
“已經處理好了,屬下賤籍已銷。”
“好,這幾日可有人來探查?”
“沒有,一切照舊并無異樣,屬下遵照主上的吩咐撤走了侍衛,院内也未安排人值守,但這二人很講規矩,也不多言,似乎這女子并未撒謊。”
顧洲翻出書中早已夾好的紙條:“的确沒有動過的痕迹……明日授課,讓大家謹慎些。”
“是……”海棠耳聰,聽見樹葉聲忽然住口,透過窗子看到樹枝搖晃。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