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慶大營。
沈明月離開後的次日清晨,顧洲在山坡上懊悔不已,立即命侍衛向南去秘密尋人,他當時沒有立即去找,就是怕陳長生從中再插一杠子。
由此處向東、西、北三面而行,出了齊國皆是北蠻之地,所以沈明月隻能是去了南邊。
他特意交代,此行不是追捕,若找到人,務必要保護其安全。
之後回營,隻覺思緒紛擾、靈台混沌,服了一碗濃濃的安神補血湯藥後,沉沉睡了過去。
軍醫見大殿下終于服下藥,才将一顆懸着的心稍稍放下,大殿下的傷口反複崩裂,又如此這般折騰,隻怕會傷勢惡化,危及性命。
侍衛送軍醫出來時,正遇見前來請示點兵事宜的韓成,待韓成得知營帳内的情況,恐大殿下一時半會也不能起身,但也不能壞了例行點兵的軍規,便又去找董弋。
董弋正忙着完善大殿下交代的作戰計劃,一時也騰不開手,便命韓成與陳長生一起去點兵。
韓成十分不情願,“現在陳将軍可是大功臣,我可指揮不動他。”
董弋無奈隻得寫下點名的軍令交給他,這下韓成再不滿意與陳長生一起,也不得不服從命令。
當他來到演武場時,陳長生已身披鐵甲,按劍登台,對着台下衆将士聲如雷霆。
“今日點兵,非為觀武,實為砥砺,昨夜本将軍已将細作抓捕,但卻因大營疏于防守,緻使細作逃跑,好在吾已找出細作的同謀者,正在嚴加審訊。”
“此鼠輩外通敵國、内竊軍機,實在罪不可恕,衆将士須知,一紙密信,可毀我三萬鐵騎,一句謠言,可喪我千裡疆土。”
“爾等食君之祿,當報效君恩,不可為幾枚蠻敵的銅錢,幾句虛妄的諾言而背叛家國。衆人要以此為戒,如有再犯者必嚴懲不怠!”
昨夜軍士歡慶到深夜,這一大早還沒睡醒就被拉起來訓話,難免精神萎靡,心有怨怼,象征性了附和了幾句口号,便不再出聲。
這讓台上的心氣正盛的陳長生尴尬至極。
韓成看着手中的軍令,對陳長生的越級行為十分不滿,于是也不給他留情面,當衆安排好今日防守,随即命隊伍各回各營。
這才正和将士的心意,大呼幾聲“遵令”後有秩序地解散離場。
之後韓成還不忘諷刺幾句:“陳将軍今日可真是威風,若将這股勁頭在戰場上,定能所向披靡、百戰百勝。”
這明褒實貶的話,令陳長生愈發感到窩火,可偏又挑不出什麼錯處,被氣的話都說不利索:“你……你……”
韓成并不理會,甩了一下披風,滿臉嫌棄地撇撇嘴離開。
陳長生看着他的背影,幾乎是氣急敗壞,覺得他那挺直的後脊和端正的四方步,都是對自己無聲的嘲諷。
一腔怒火無處發洩,叫上副将朝監牢走去。
牢中獄卒得他的授意,對徐銘下了死手,可這小子一直硬抗,什麼也不說,現在他要親自去審問,就不信撬不開這硬骨頭的嘴。
監牢中,徐銘被綁在架子上,頭無力地垂着,額前散落的碎發将面容遮蓋,身上的衣服被鞭子抽碎成條狀,浸滿了血污。
陳長生問獄卒:“還是沒招?”
得到否定的回答後,他拿起一根烙鐵,沾過鹽水水後放到炭爐上,水滴滴入炭火發出“嗞嗞”的響聲,一團白色煙霧升騰而起。
徐銘聽到聲音,緩緩擡起頭,見到是陳長生後,就知道今日是逃不過去了,可他沒有懼怕,心想大不了一死,隻希望沈先生能再逃遠一些。
陳長生眼神微眯,語氣中透着危險,“徐銘,我勸你趕緊交代,沈明月到底去了哪裡?也好少受些皮肉之苦。”
徐銘吐掉口中的血水,冷笑一聲,罵道:“陳長生你個庶子,将沈先生害得好苦,有什麼手段盡管使來,小爺我才不怕!”
陳長生更加氣惱,命人将爐子中生得再火大,看到烙鐵頭發紅後,他将其舉起步步逼近,面露兇狠道:“我倒是要看是你嘴硬,還是這烙鐵頭硬!”
一股灼熱朝徐銘臉上襲來,他咬緊牙關,渾身肌肉緊繃,閉上眼睛準備迎接這蝕骨之痛。
烙鐵頭先觸碰到他散落的發絲,一股焦糊味彌散入鼻孔,他緊張的心髒幾乎要停止跳動,清楚地知道下一瞬,自己的皮膚也會發出這種味道。
在這緊要關頭,一聲“陳将軍且慢!”打斷了陳長生。
來人正是董弋,他快步上攔住陳長生,小聲提醒道:“陳将軍三思,此人可是定國公的本家親戚。”
陳長生聽完,拿着烙鐵的手狠狠抖了一下,他是地方将領,鮮少進京述職,怎會知道京中複雜的人際關系。
這也使他冷靜下來,忽覺自己真是被氣暈了頭,徐銘不僅僅是大殿下心腹,也是定國公安排的人,若真折在這裡,日後若找起後賬來,二人都不會放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