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這個月Lethe－9實驗藥品創造出來的第五次認知測試，實驗猴依舊蜷縮在角落，将橡膠球機械地塞進嘴裡又吐出。

“海馬體體積縮減17%，前額葉皮層突觸密度下降至正常值的32%。”

溫霁和的聲音在此刻都變得格外嚴肅，他正目不轉睛地盯着全息投影裡的腦部模型，它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像被無形的手揉皺的錫紙再展開時般徒留褶皺的痕迹。

林叙白點點頭，手指快速敲打在電腦鍵盤，她要調出三天前的實驗記錄——對照組猴子此刻應該已經學會用工具取食，而現在的這隻甚至遺忘了怎麼打開自動喂食器。

錄像與數據在眼前交替跳動着，兩人彎着腰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此。

蓦地，警報聲驟然炸響。

“卧槽！”溫霁和被吓得不輕，下意識爆了粗口，林叙白在慌亂中擡頭，兩人短暫地對視，監控中的3号實驗室已經充斥着鮮紅的警報色，他們必須快速行動開來。

當溫霁和撞開3号實驗室的氣密門時，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排列整齊的透明艙室在應急燈下泛着詭異的紅光。

在乒呤哐啷的聲響中，所有猴子都在瘋狂撞擊着強化玻璃。

溫霁和一邊重複着所有他能想象到的驚歎詞，邊四顧打量着透明艙室的情況，最為震撼的，還得是他面前的那個。

艙室内壁濺滿了深紅色腦漿和棕黑色毛發——那是一隻懷孕的母猴，它正瘋狂地用斷指摳挖自己血淋淋的眼窩。

“認知逆生長現象。”林叙白的聲音顫抖，同樣有些哆嗦着的手指劃過操作台，調出所有實驗體的腦波圖譜。

本該雜亂的β波全部呈現完美正弦曲線。

冷汗順着脊椎滑進白大褂，林叙白突然意識到這些靈長類正在經曆某種詭異的返祖行徑。

“砰砰砰！”

金屬碰撞聲從身後傳來。

林叙白驚恐地回眸望去，那隻蜷縮的實驗猴不知何時貼上了觀察窗，琥珀色的瞳孔收縮成兩道豎線。

它的前爪在玻璃上劃出淡紅色痕迹，字母歪歪扭扭，林叙白倒退兩步，又思忖了許久，當熟悉的字母從腦海中排列組合，她才依稀意識到那是什麼——一組完整的麥克斯韋方程組，最後一個積分符号還滴着瘆人的血。

“認知阈限突破警告！”機械女聲突然播報。

溫霁和從後台艙室實驗室裡飛奔出來，林叙白正直直撲向主控電腦，加密文件夾裡突然多出許多視頻資料。

最新視頻标注着“原始記憶激活實錄”，畫面裡實驗猴正有節奏地敲擊着水槽管道。

“這是什麼……”林叙白蹙着眉，溫霁和湊過來看了陣，突然低聲吼了一句，“摩爾斯電碼!”

當解碼後的信息出現在屏幕時，林叙白終于明白每次異常實驗後，李博文為什麼要遣走所有人删除那些異常數據——那隻猴子不斷重複的訊息裡，正是江氏藥業董事長江明誠在初代記憶緩釋藥劑溯時凝上市時的演講片段。

消毒間突然傳來氣泵加壓的嘶鳴。

林叙白剛要保存視頻備份，主控台所有屏幕同時跳出紅色三角警告框。

通風系統逆向運轉的轟鳴聲中，她看見溫霁和正徒勞地捶打生物識别鎖——出口的虹膜掃描儀變成了刺目的血紅色。

“數據清除協議已激活。”實驗室機械女聲帶着詭異的顫音，他們頭頂的納米清潔機器人集群突然傾巢而出。

這些機械蟲噴湧着淡藍色火焰，所到之處血迹公式像曝光的膠片般消融，連實驗猴爪縫裡的組織碎屑都被高溫所氣化。

溫霁和的防護服袖口突然迸出電火花，他狼狽地抖動着，“有人在遠程接管系統！”

話音未落，強化玻璃轟然炸裂，那隻書寫公式的實驗猴瞬間被機械蟲包圍，琥珀色眼珠在離子焰中碳化成兩粒黑點。

林叙白撲向還在解碼的電腦，卻發現所有USB接口都被焊死。

全息鍵盤在她指尖化作數據碎片，視頻内容正在以反物理的方式從屏幕深處坍縮——不是簡單的删除，而是像黑洞吞噬光線般将數字痕迹徹底湮滅。

“警告：二級神經毒氣将在180秒後釋放。”通風口開始滲出翡翠色霧氣，溫霁和拽着林叙白撞進消毒艙。

在艙門閉合前的刹那，他們看見艙室中母猴的腹部正在毒霧裡劇烈抽搐。

帶蹼的爪子竟擺出佛教祈求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