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文科與工科應該也沒什麼共同話題,是吧?談先生。”
紀粥粥愣愣眨了眨眼。
……今天的溫柔暖男哥怎麼好像有點刻薄?
談疏徹颔首,語氣淡淡,給出二字予以肯定:“的确。”
紀秩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做了個請的手勢。
“談先生自便,都是家常菜,不知是否合你胃口。”
紀粥粥:?
不是,哥,你好像拆我舍近拜師的康莊大橋?
腦袋警報聲起,紀粥粥舉起裝滿橙汁的高玻璃杯,語調輕揚:“談先生,哥哥,我們幹杯吧!為我們第一天友好相識幹杯!”
“砰、砰。”
話音剛落,她的玻璃杯被兩個男人一左一右叮叮當當撞了下,黃澄澄的果汁險些蕩出杯口。
紀粥粥忙嘟起小嘴豪飲了口,然後拿起碗沿的原木竹筷,把心裡的計劃玩笑話帶過:
“哥哥,談先生人很好的,他淩晨給出的推理步驟圖比答案解析還簡單明了,我看了大受啟發。”
頓了頓,她的香甜小嘴着重倒出後兩句:
“其實我還擔心以後我就近請教會打擾到談先生呢。”
“談先生,您會不會介意我沒規矩沒邊界打擾到您的工作?”
說完,她兩隻月牙眼緊緊揪着談疏徹。
然而不等談疏徹回答,一塊清炒蝦仁從右方放入她碗裡,紀粥粥擡眼,恰巧對上紀秩笑眯眯的眼神。
“吃飯吧,我馬上要趕去醫院。”
紀粥粥:……
以優秀校友妹妹名義拜師的小算盤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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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秩其實并不着急去醫院,甚至還進廚房幫紀粥粥洗碗。
“粥粥,我這存了一筆錢,你再去報個筆試班。”
“噔咚——”
紀粥粥手滑了下,白瓷小碗掉進水槽裡。
“不用,哥你和嫂嫂本來就有房貸按揭,而且還在備孕,我不能要你的錢。”
“還有,我的房産中介兼職工資馬上就要到賬了,交完公寓水電物業後,我給大伯轉1000,到時三個月租期到了,我打算去租個單間,這件事暫時還沒給大伯說——”
“粥粥。”紀秩輕聲打斷她。
“嗯?”紀粥粥側頭看去,“怎麼了,哥?”
紀秩頓了下,開口道:“伯娘和大伯離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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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紀粥粥記事以來,紀顯慶就是風光無限的房地産商。
2015年棚改貨币化政策推行,房地産回暖,大伯生意擴張。第二年哥哥保研華大,她也考上華文,紀文晟升市重點高中,喜事連連。
大伯本就心寬體胖,遇到連連喜事成天笑得像個彌勒佛,伯娘也時常當他們面高調宣稱她是旺夫命,大伯聽得興緻高了還會牽她的手,肉麻地貼貼說謝謝旺夫老婆。
一個逗哏,一個捧哏,非常歡樂。
那時候紀粥粥很是羨慕大伯和伯娘的婚後恩愛模式。
六年後,百強房企增速為負,很多中小房地産退出市場,大伯的公司在持續虧損三年後,也就是去年年初破産清算,背了千萬的債。
年底,大伯重振雄風,決定重回年少老本行——開廠子幹家具批發商,伯娘對此表示百分百支持。
然而如今,僅僅過去三個月,伯娘竟和大伯離婚了。
怎麼會離婚呢……
書桌前的紀粥粥忽然有些想哭,拿出抽屜裡的一小袋貓糧,她噔噔噔往樓下跑去。
跑下樓,她才發現右手不僅拿着貓糧,還握着一支紅筆。
“喵~”
正當她撇嘴之際,一個老熟喵從杜鵑花裡探出個毛茸腦袋。
紀粥粥蹲下身把袋口卷了卷,放在地上,通體發黑的流浪貓毫不戒備地低頭吃食,一邊吃,還時不時地仰頭看她。
紀粥粥面上露出幾分傷感。
“等我租期到了,你也會很快忘了我吧?畢竟……”
她憐愛的目光轉為深深憂慮。
“相愛二十多年的人也會因為負債,不能同享難一拍兩散呢。”
“創業的人雖然金錢不穩定不太靠譜,一下飛升雲端,一下跌落谷底,但我大伯是個很靠譜的男人啊,伯娘怎麼忍心……嗚。”
紀粥粥右手抹掉眼淚,紅筆帽沾了滴淚珠,蜿蜒順着筆身流下,留下一串晶瑩的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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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後,談疏徹拎着垃圾從樓上下來,看見的便是紀粥粥歪着腦袋,過肩中長短發快要貼地,一副小學生觀察動物吃食的認真模樣。
似乎是察覺他的腳步聲,不等他開口,她便沖他親切一笑:“談表哥好,下樓扔垃圾嗎?”
明知故問。
談疏徹淡淡颔首,錯過她的身後,長臂伸直,一個不太飽滿的黑色塑料袋咚的聲掉進可回收垃圾桶裡。
他轉身準備要走,蹲在地上的女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起來,他的右肩險些撞到她的腦袋,特别是剛才那幾绺快要貼地的烏黑發絲。
他撣了撣肩頭,退後一步。
也一明知故問還另一明知故問。
“你在做什麼?”
“我在攢人品啦!攢的多了,自然就會人生順遂,願望成真~”
紀粥粥說着,捋了捋臉邊的碎發,一雙不太标準的杏眼在日暈下映出鮮活的褐裡紅,一種類似烏梅子的殼色,一種不太輕松的顔色。
坦率的純真,深沉的責任,都在那雙拇指大的眼裡濕映交駁。
談疏徹皺着眉撤開目光。
女人,果真是同一類矛盾且複雜的生物。
和女人打交道,更是麻煩。
但——
他還是沉了沉眉,兩根修纖手指夾出她右手攥握的紅筆。
然後,不待她出聲發問,他自顧解釋道:
“筆是補習費,順便攢人品創業。”
有些時候,不得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