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過去的時候,小鄒正在後廚幫忙。
看見一群人過來時還有些納悶,詫異地扭頭:“你們是幹什麼的?”
季聆環視四周,冷淡地拿出一枚身份腰牌:“大理寺查案,無關人員可以離場。有些問題需要問你,煩請配合一下。”
猊獸的獠牙咬住半片殘月,青銅紋路的令牌在陽光下泛起冷芒,很容易就讓人聯想到刑訊逼供。
小鄒頓時就有些慌了:“啊?我沒犯什麼事吧?”
有個廚子明顯有些想走,但他身旁的人卻把他硬拉着留下來看熱鬧,他也就半推半就地應了。
沒辦法,國人唯愛八卦的一生。周遭近十雙眼睛齊刷刷地望着正中央的季聆。
齊曜笑呵呵地走過來,緩和了下氣氛:“沒什麼事,就是想問問你認不認識楊家的人?”
“楊鴻胪寺卿,楊繹楊大人家。”
小鄒有些遲疑:“倒是認識兩個,因為我還做幫藥房做送貨的生意,他們在我這裡走過單。怎麼,他們是犯了什麼事嗎?”
“是楊府的侍從安遠與管家施明嗎?”季聆一針見血,仿佛早就知曉,現在不過是來确認一下。
我去!她也太神了!
鄭元濟頓時佩服得五體投地,并反思自己需要多久才能達到這種水平——很好,他還差得遠。
至少他還沒想到調查到這一步。
小鄒有些驚奇地看着季聆:“對,你怎麼知道?确實是這兩個人,近期在我手上買過藥。因為是老顧客,我還給了他們優惠價。”
季聆點點頭,這與她在鴻升堂問到的結果一緻。
“他們年前幾天是否與你在怡香院後門處拿過貨?”
“對,差不多就前後腳,好像是同一天。但他們拿完很快就走了,我也什麼也都沒幹啊。”小鄒不确定地問,“總不是要我把賺的錢交上去吧?藥堂出問題了?”
暫時沒人回答他,大家都在消化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這倆不論是誰都是楊家的老人,完全想不到具體的作案動機。
但巧合的事實在太多,基本已經可以鎖定嫌疑人人選了。
“季司直,你是怎麼想到去藥堂問的?”鄭元濟進入隔間後虛心請教,如果原本他們繼續問下去,可能也能得到這個結果。但季聆相當于一次到位,直接邁在了衆人的前面。
“經驗而已。”季聆聲音清冷沉靜,“我之前有過類似的案子,最後結案的關鍵就隐藏在不起眼的日常小事上。所以我這次就直接查了他們近期的詳細經曆,尤其一些府外的人際往來和出現次數較多的特例情況,其中就有關于鴻升堂的。”
她沒說的是,為了這份案卷,她耗費整整兩天帶人跑遍京城,基本相關的鋪子都詢問過,最後才發現一些端倪。所以她雖缺乏平陽的關鍵線索,卻還是與鄭元濟他們殊途同歸了。
鄭元濟神色中帶着思索與感激:“多謝,我明白了。”
想要成為一名真正出色的斷案者,他要走的路還很長。
池熙恒有些疑惑:“季司直,但是這倆人似乎祖籍都不是平陽的?”
随後他解釋了一下他們這邊的進度,問是否應該把這一條也列入考慮範圍。
季聆沉吟片刻,看了他們幾人一眼:“不如我們直接去探探。”
“這、這麼快嗎?”鄭元濟又震驚了,這也是他完全沒想到的路數。
“之前這個人作案時選的都是普通百姓,顯然那段時間他需要隐藏,或者他在完成什麼目的。兩個月發生六起案件,我傾向于他有組織有機構。”季聆無情地戳破了某個事實,“但他既然最後敢對朝中重臣的後輩下手,說明他已經對于‘藏’這件事看得不那麼重了。”
幾人都沉默了。
顯而易見,楊太師之孫與楊鴻胪寺卿之子這個身份,足夠讓全京城的刑獄機構都動起來。重重推進之下,效果立竿見影。但若是類似小荷葉一般的孩子,可能連失蹤後都不會有人報案。
那麼天底下究竟有多少個小荷葉?這些人又在盛京潛伏了多久?
誰也不得而知。
凝重的氛圍籠罩在每個人的心中,小小的隔間靜默無聲。
天空從淺松青轉為鉛灰,西山的最後一道光亮也被陰雲蠶食。窗外似乎有呼嘯的風聲,成群的蜻蜓翅膀裹着潮氣撞向窗棂。
季聆看了一眼外邊,大步向前:“走吧,快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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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趕在雨水落下之前先來到了侍從安遠家。
涉案幾人這些天都閑在家輪流被審,嫌疑沒解除前相當于變相被軟禁了。
四方桌腿綁着竹片加固,竈台餘溫烘着牆角孵蛋的母雞;褪色靛藍染布既是隔斷簾,又晾着剛洗好的苎麻中衣。
安遠有些意外這個時間點還有人來,他看了一眼窗外的陰雲密布,笑笑說:“你們來得也趕巧,再晚一會兒怕就要暴雨如注了。”
他還記得鄭元濟他們,知曉這波人也是來問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