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沒要把這玩意兒染成綠的。

江願時不太理解他們的震驚，醫療機器人哈裡裡為江願時科普，義眼的制作工序十分複雜，且義眼植入後連接神經需要芯片，壯漢的兩個孩子在下城區出生根本沒有植入過，而且他們也不想孩子被公司操控，所以除非制作出全新的芯片，否則根本不可能。

壯漢說：“我不希望他們哪天被公司操控，比起被操控，還不如瞎一隻眼，更何況在危險區任何義體都有被腐蝕的可能性，眼睛這種東西一旦被感染我怕連帶另一隻也瞎了。”

江願時懂了甲方的要求：1.全新不被公司操控的芯片前提下佩戴義眼 2.甯願瞎一隻眼除非防腐蝕

挺好的，各有各的難。

“在此之前，我有一個問題希望各位解答。請問為什麼你們一定要待在危險區？”

哈裡裡回答：“并非我們不想離開，而是無法離開，離開危險區隻有您前來的那一條巷子，我們當被丢到危險區的時候都企圖穿過去，但很可惜都失敗了，巷子中有一家診所，診所被紅光籠罩，每當我們踏入紅光範圍，功能變開始紊亂，行動停滞，曾經有幾位拼命往前，最終連診所門口沒到便報廢大半，後續回去檢查，發現芯片已經燒毀一角，無法驅動徹底成為廢物。”

江願時指了指江糖：“那他怎麼過去的？因為芯片不同？”

哈裡裡點頭：“您猜得非常正确，經過大家的試驗後，發現問題主要集中在芯片上，所以那家診所與其說是救人的地方，不如說是監管站，任何植入芯片的人類或機器人都無法到達對面。”

聽到這句話，江願時的第一反應是江源沒有植入芯片，但那他的頸部又是怎麼連接數據線的？江願時随手摸了摸脖子上的抑制環。

找個機會拆了看看吧。

但現在的問題是江願時對這些人的态度很茫然，太多矛盾。

“我有個問題比較冒犯，各位能接受嗎？”

“您想說什麼？”

江願時看着兩個一直低着頭的孩子直白地說：“既然這兩孩子沒有植入芯片，為什麼不把他們送到下城區的另一邊，哪怕過得貧苦起碼不會有被感染的風險。”

面對是個人都能想到方案，哈裡裡毫不意外，幫派其他人的臉色如常，哈裡裡說：“我想這個問題也許有孩子父親自己來說比較好，李冥你來吧。”

壯漢李冥拉着兩個孩子，毫不避諱地說：“我們曾經也這麼想，但誰都不知道那條巷子有多長，幾歲的小孩子怎麼可能一個人走完，而且就算走完誰也無法保證他們的未來與安全，就算首領能帶孩子過去，那未來怎麼辦？真的會有人收養他們嗎？如果這一切都有保障，那我和妻子肯定同意。”

話說到這個份上，江願時不懂也得懂。

“但是現在，我出現了，一個能往返兩端且體力正常的人類。”江願時接道，面對江願時的陳述句，幫派衆人再次沉默。

江願時單手輕拍桌子，鼓掌：“好手段啊，先是提出個難以解決的問題，然後再抛出一個相比較而言更快捷的方案，我就說你們怎麼那麼痛快，原來是讓我當奶爸啊。”

哈裡裡恭敬地說：“很抱歉江先生，這是我們能想出的最好辦法了，如果您照顧不來也可以将孩子托付給其他您放心的人，我們會給你們提供一切想要的，包括每日食材、定期資源等等。”

哈裡裡每多說一句話，那兩個除了進來時被迫擡過頭的孩子，死死低着腦袋，牽着父親的手，另一隻抓着自己的衣角。

危險區的家夥大多都髒兮兮的，不是那種不愛幹淨的髒，而是生鏽，人類的義肢大大小小的斑紋，機器人身上更為明顯，外表皮脫落，顯示屏老化、裂紋，看不出一點資源富足的樣子。

而這兩個孩子，一男一女，身高差不多，衣服雖然有些舊，但很幹淨，女孩穿着粉色娃娃裙配雙有些劃痕的小皮鞋，頭上用顔色不一的發圈紮了個一高一低的雙馬尾；男孩穿着白短袖黑中褲，脖子上挂着個子彈項鍊，腳踩黑靴，酷哥額前的劉海還紮了個歪歪扭扭的小揪，用得是小女孩同款發圈。

危險區最好的資源大概都用在這兩孩子身上。

江願時歎了口氣：“我知道你們希望他們活下去的好意，但話說回來，就算我同意，孩子他們答應了沒？”

“這兩個孩子很聽話的，肯定……”

江願時直接打斷李冥的話：“小孩子也有自己的思想，機器人都能有他們怎麼不會有？沒有孩子會願意好端端地離開家人，還有聽話這個形容詞在這種情況下不過是因為他們不希望你們失望，聽話的孩子最怕父母生氣難過失望，所以他們會為了讓大人高興，選擇去做大人希望他們做的事情，哪怕他們自己并不想。我能猜到我說完這些話下一秒你就會拉着孩子的手，要求他們看着你的眼睛，問：你們真的是這麼想的嗎？我想問，如果你真的做這些事，想要的答案是什麼？是點頭還是沉默？”

江願時突然變得帶有攻擊性，Z01擡頭看着對方嚴肅的神情，似乎每次涉及到家庭、聽話孩子這種詞彙時宿主就會十分敏感，那些預判的話語不想是真的在預測，而是在警告，或者是希望，希望不要發生。

所有人都沉默了，被預判到行動的李冥幹站着低頭看着孩子，死死蹲不下去問出那句話，江糖小心翼翼地蹭到江願時手邊，摸了摸，行為吸引到江願時後他又摸了摸小聲說：“江江你是在生氣嗎？不要生氣。”

江願時像是換回人格般搖搖頭說：“沒、氣完了。”

江糖小聲說：“那你會養他們嗎？你不能隻有我一個小孩嗎？”

他挑眉：“這時候你又是小孩了？”

江糖厚臉皮地點頭，又輕輕扒着江願時衣服上去，站在肩膀上湊近江願時耳朵說：“晴晴和澈澈不願意的，我跟他們玩的時候聽他們說，本來他爸媽是想花錢給他們送到上城區的，也不知道為什麼後來改了主意又不送了，我猜是沒找好人。”

“下城區有這種渠道？”

“有啊，雲卿不就是靠公司下來的，下面也有公司的指定點位，不過離我們好遠哦，找到人還得花錢辦手續啥的，其他我就不知道了。我跟你說下城區其實可大了，我以前亂跑，跑了好多天才找到回來的路，咱們住的地方和危險區應該是最邊緣了。”

江願時：“跑那麼遠幹什麼？”

“……其實本來我是想去找那個丢棄我的家夥的，但找了好多地方都沒有，後來我太生氣了，就閉着眼瞎跑，想着跑沒電死了算了，但一要死就莫名其妙自動去補充電源，到現在都沒死。”

江願時反手摸摸江糖：“死可不好，你還不如去擴充領地，沒準哪天名氣大就把人吸引過來了。”

江糖贊同點頭：“你跟我想的一樣！所以我就來危險區當老大啦，這是我的第一步！讓那家夥知道什麼是高攀不起！”

莫欺少年窮是吧。

江願時無奈地笑了下，他們小聲閑聊期間，邊上的幫派早就亂成了一鍋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