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下城區不同以往,每家每戶都亮着燈,江源他們挨家挨戶地敲門,帶着清單試圖交換到制作能量液或炸彈的東西。
不少鄰居雖然看不懂江源要這些做什麼,但一聽對方很着急的樣子,種菜的老奶奶直接大喇叭一開,沒過多久附近所有人的敲響了江源的家門,在青年略顯震驚的眼神中,大家抱着東西彙聚一堂。
物資堆成了小山堆。
大家問夠不夠,青年笑着說夠了夠了。
老奶奶眯眼看着江源,又把視線轉到機器人大叔那,也不知道大叔做了什麼,老奶奶一清嗓子,大手一揮說:“你這臭孩子,都那麼着急還跟我們客氣,走去垃圾場看看。”
奶奶領頭帶着鄰居們出門,讓江源他們該做什麼做什麼。
臨走前的機器人大叔沒說話,隻是默不作聲地給了份圖紙。
大門關上,再次清淨下來,雲卿有些還沒緩過來地說:“江江,大家是不是知道我們要幹什麼了?”
江願時:“也許吧,要是懂行的,在聽到清單時就該知道咱們想做什麼了。”
但機器人大叔明顯還沒說話,江願時敲響的第一扇門是對門的瘸腿張,大叔因為距離遠,幾乎排在了最後。
江願時不知道他們如何聯系上的,但從表情上能看出大多鄰居臉上透出的茫然,因為時間太緊張,人手也不足,江願時才不得不去找他們幫忙,但也隻是想試試換點材料,卻不想大家自發地主動幫忙。
就好像心知肚明或是早有預感一般。
但來不及細想,江糖在此之前已經帶着清單去了危險區,按時間也差不多了,江願時得去那邊看看,雲卿和B33在家負責做研究,不得不說雲卿大概是真有爆破的天分,上手很快,雖然出現了些小爆炸,但家還在。
江願時抓緊時間往危險區走,診所依舊被紅光籠罩,看着那扇熟悉的門,眼前總會會想起那散落的方塊和落地的盒子。
“江江你怎麼了?”
他回過神,發現紅光圈對面江糖出現在那裡,江願時心猛地一跳,身體有些發麻,分不清現實還是虛幻。
好在江糖撥溜着兩條小腿蹭蹭過來,扒着他的衣服往上,做到肩膀上肩膀上戳他的臉,小盒子屏幕上兩個圓圈眼眨巴兩下,冒出問号,江願時像是反應過來,問:“你怎麼在這?”
“江江你是不是傻掉了,我在那裡等你好久都沒來!”說到這裡,江糖有些憤憤不平,“說好一會兒就過來的!都準備好等你好久了,差點以為你又把我丢下了!”
“抱歉……”江願時下意識道歉,但突然意識到,為什麼是“又”?
他試探道:“我還有哪次把你丢下了嗎?”
江糖氣死了:“你居然還想把我丢下!之前……之前跟機器人大叔學習的時候就沒帶我!你就想着那個橢圓腦袋,把我忘了!我要鬧了!”
看來不是,江願時很慶幸但又莫名的失落。
他再次道歉,江糖大人最終還是大人不記小人過,放過了這個呆呆的人類,問:“所以在這裡發什麼呆呢?”
江願時說:“想到些不愉快的事情。”
江糖若有所思随即恍然大悟:“哦!我懂了,你之前說這裡的醫生欠你錢,要不趁現在要回來,不如就……砰!”
江糖兩手做出炸開的樣子,江願時笑了下說:“嗯,有道理,我确實也有事找他。”
江糖坐在肩膀上悠閑地晃着腿:“你放心大膽去,他要是敢欺負你,我就打他!我超會保護人的!”
江願時腳步一滞,笑着回應道:“是啊。”
江糖覺得對方有些敷衍,明顯不相信他,更來勁兒了,但這次人類很認真地說:他相信,因為江糖很勇敢也很厲害。
圓圈眼睜得大大的,竟從裡面看出了錯愕和不好意思,江糖拽着人類的頭發開始謙虛,還覺得對方吃錯藥了。
江願時搖搖頭,走上門前,側身敲了敲門,在大門打開後,熟悉的機器人看了他們一眼說:“沒别人,進來吧。”
進門的江願時環顧四周,醫生說:“您不必如此,時間還沒有到,不會出現的,這點我還是有能力保證的。”
看來對方還真是世界意識,但江願時問:“你這樣擅自加入,不怕被問責嗎?”
醫生搖搖頭說:“無所謂,神明創造我的初衷不過是想要一個監視和控制工具,但他們是殘忍的,不然為何允許我也存在自己的意識,我旁觀了這個世界太久,苦難圍繞平民、希望後又是絕望,徒勞掙紮、上位者永遠的勝利……我無法接受,如果神要銷毀我,對我反倒是解脫。”
江糖聽不懂,但說:“你們在說什麼呀?什麼神啊鬼的,怎麼聽上去像是壞蛋,而且好弱的樣子,那麼厲害幹什麼自己動手呢?”
好問題。
江願時遇到的主神,幾乎都是接他人之手,就連404也隻是現身給予他選擇,但卻無法親自動手,神明這個詞彙聽上去無比的偉大,但經過江糖這麼說,江願時發現,對方似乎也不是無所不能,強大卻存在限制。
不然怎麼到現在也沒解決Z01。
關于Z01,江願時問世界意識對方的去處,而世界意識隻是搖頭,在江願時納悶時,對方給了一句話:“他不讓我說,也無法說,對方的能力大過我。”
“總之就是還活着?”
世界意識點頭。
江願時勉強放下心來,看來對方還有餘力搞秘密這一套。
江願時換了個話題:“對了醫生,我這次來呢是找您要錢的,畢竟那個患者沒待多久,您卻多收了我10天的床位費,麻煩退我一下。”
世界意識重新扮演醫生角色,錯愕道:“您這個時候來找我要錢?”
江願時連連點頭,苦惱地說:“那當然啊,那可是我和我朋友辛苦攢的,不能白花啊。”
醫生不知道對方要演哪出但配合道:“不可能,我們從一開始就說好的,不退不換,這樣吧,你欠的錢我就不收了好吧。”
江願時眯眯眼:“這可不行啊,既然不能退錢,那您幫我點其他的忙吧,保證在金額範圍内。”
醫生:“你想做什麼?”
江願時早有準備地給對方塞了張紙條,說:“反正您收的也不少了,您幫我幹活天經地義,到時候仇家找上門,讓他們來找我就好。”
江願時不等對方同意,直接揮揮手轉身離開,臨走前留下一句話:“麻煩盡快哦。”
江糖跟着抱拳威脅道:“聽到沒,要盡快哦!”
一大一小悠然離去,留下醫生看着紙條上的内容陷入沉默。
“保護好江糖和其他人。”
人類……真是個奇怪的生物,大膽卻又渺小,不畏自己的死亡卻害怕他人的失去。
——
來到危險區的江願時看到來人,還沒來得及說上話就被人火速舉起來帶到了一個大倉庫裡。
門被砰地一下拉上,屋子裡擠滿了人,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音。
眼前的場景令他震驚,設計圖、操作台、試驗區……
流程太眼熟了,明顯就是制作重武器的作坊,但此刻設計的圖紙從武器變成了江願時讓江糖帶去的炸彈、能量液制作圖紙。
把他舉着進來的李冥拍拍他的肩膀說:“江源兄弟,你也太不夠意思了,早說你想幹這事,咱們早就把你拉進來了。”
江源有點懵:“什、神麼?”
李冥做出一個大家都懂的表情,大大咧咧地說:“嗨,就是當暴民呗,我們一直在籌備,但總是覺得少了些什麼,這不,你就出現了。”
原著裡危險區的暴亂,是上城區的第二次混亂,但這一次江願時的提前行動,很可能導緻危險區和第一批暴民碰到一起,加速了劇情。
但這正是他想要的,混亂、越亂越好。
讓上城區亂成一鍋粥,能熬了喝最好。
但這種結果也是概率問題,他從沒想過那麼順利,對方甚至都沒有問原因,在得知隻有一天的時間時,哈裡裡為首的衆人也沒說什麼,隻是問他要怎麼做。
順利得過頭,且沒有理由。
像是有人冥冥之中在助力。
江願時隻能想到Z01,但可惜連影子都找不到,搞不懂對方在想什麼的江願時有些郁悶。
如果是真的,那家夥到底為什麼要幫他,想從他這裡得到什麼?
江願時從不相信平白無故的幫助,不是他不願相信,而是他沒有得到過,所以無法理解。
可找不到Z01,他的問題也隻能憋在心裡,繼續任務。
時間很緊,他們隻能趕在慕長空出現前提前暴動,下城區的夜晚時間是上城區的白天,那麼他們現在最多還有一天不到的時間,得在明天的晚上八點前或者說更早做完所有工程。
在确認危險區行動無誤後,江願時拜托了江糖一件事,他将在他們成功炸通上城區時,将江糖的芯片連接網絡,上傳數據以此使得城市癱瘓,但這件事情的風險和先前江糖自毀比要小得多,但江願時不能保證不會出事,所以他借錢勒索了世界意識。
江糖在那邊自告奮勇,十分積極地表示他不害怕。
江願時配合道:“是的是的,勇敢糖糖不怕危險。”
在江願時鼓掌下,江糖興奮地轉圈,直到把自己轉暈才老實。
江願時在一天内往返兩處,雲卿和B33在期間已經做出些小型的炸彈,江願時趁機把床底的箱子解鎖打開,不經意地将這些混入雲卿的成品中。
裝着能量液的正方體腦袋機器人安靜地站在角落,那是Z01曾使用的身體,江願時摸摸胸口口袋裡沒有動靜的橢圓腦袋沒說什麼。
眼下他得想辦法給這個機器人安裝飛行裝置,讓其到下城區上空引發爆炸。
但因為具有飛行構造的機器大多會被拆解回收,所以下城區沒有什麼能夠驅動飛行的裝置,現在去研發發射器也來不及,隻能看看願力值了。
在江願時麻煩B33打開商店時,B33說:“我可以進入這個身體,直接将其帶飛,在其爆炸之際也能夠安全脫離。”
“你進這個沒有飛行裝置的機器人裡能夠飛行?”
B33:“是的,您也知道系統擁有很多外觀,且外觀多少也可具有相應能力,所以我成為發射器或飛行器就好,實體化後帶着機器人上去,放心,就算不能脫離,我也頂多是被上面回收而已,而且現在我跟你是綁定狀态,麻煩你态度堅定些指定我,我就能回來,要是任務完成,那麼雲卿的所有任務也就完成了,我也可以回來,變回江源。”
“但你不能保證自己還擁有記憶,何況雲卿不知道你是江源。”
“沒事,倒是我也有許願權力,讓他忘了B33就好,這樣他也不會在意B33或江源的存在,可以過好自己的生活,畢竟按你說的,我不是合格的戀人,過往的痛苦早就使江源變成了個有控制欲的瘋子,做B33的時候我努力得回憶那個人見人愛的江源模樣,但最後弄巧成拙,四不像,跟精神分裂一樣,連我自己都分不清哪個是我了。”
江願時還想說什麼,但對方打斷道:“就這樣吧,未來再美好,那些痛苦的過往已經成為我不可磨滅的烙印,我可以獨自承受,但不能去影響到别人,更何況是我喜歡的人,說實話我跟雲卿綁定的初衷其實隻是希望他能好好活着,現在請給我這個機會。”
……
活着,一個在下城區算得上奢侈的詞語。
下城區每天都在死人,人類、機器人,不過是壽命的長短和運氣的好壞。
在下城區每日還在為生存尋找物資掙紮時,上城區的普通群衆也在為了生活不得不被公司壓榨最後一滴血汗。
這其中真正安逸的,隻有最上層的人。
他們享受一切最好的,卻也永不滿足,物質富足過後尋求精神刺激,其中觀賞下城區狼狽的模樣成為他們的日常。
現在是上城區的早上7點多,下城區那邊馬上又要有新一批垃圾被丢進下城區,他們期待着賤民們為生存要為他們獻上怎樣自相殘殺的戲碼,他們十分有儀式感地坐在電影大廳等待放映。
電影開始了。
下城區依舊貧瘠昏暗,但這一次,熒幕中站滿了人,曾經争鬥的兩個幫派混在一起,直勾勾地注視着攝像頭。
對此上城區的觀衆隻感覺新奇,毫不畏懼,畢竟賤民能做到什麼呢?
“我想大屏那的各位觀衆正在想我們這些賤民到底要給你們演些什麼。”
懶散的男聲響起,攝像頭火速對準為首的青年,是之前那個被刺穿手掌的Omega,居然還沒死?
青年的皮相優越,一雙眼睛含着笑意注視着攝像頭,深深吸引了觀衆的目光。
“那麼接下來,我們将為上城區演繹我們精心制作的戲劇,在此之前,請允許我為各位獻上最真摯的祝福。”青年左手放置右胸口,另一手,手掌攤開,對熒幕做出獻禮姿勢,緻辭已出——
“願上城區的各位永無甯日。”
這家夥說什麼呢?
觀衆起身要問責播放人,突然地面開始劇烈的晃動,有的一個沒站穩摔在地上,有的死死抓着扶手生怕失禮、有的互相踩踏熙攘,互相責罵……
在衆人還沒來得及安穩下來,外面的侍從傳來下城區造反的消息。
“我還當什麼呢?不就算造反,壓下去不就得了,怕什麼!”
“那恐怕不行哦。”
誰在說話?
“你們不是在看着我嗎?我演得好好的,各位怎麼能不看呢?”熒幕中青年的臉越發清晰,笑容不變,他的背後火星四濺,硝煙不斷。
爆炸還在繼續。
“各位不是喜歡藝術嗎?看啊,藝術就是爆炸啊。”青年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将鏡頭對準了爆炸場面,上城區的黑暗正在坍陷,掉落,如隕石般砸向鏡頭,鏡頭炸毀前,那個青年特意出現在熒幕中對觀衆做出了一個優雅的紳士禮,笑着說:“各位,好戲即将上演。”
“砰——!”
鏡頭炸成碎片,熒幕一黑,大屏上倒映着觀衆神魂未定的臉。
瘋子。
現在是上城區早上8點,下城區晚上20點。
新聞開始了。
記者的實時報道中上城區的地面被炸開,坍陷出一個大洞,士兵火速趕來,将洞圍起來,武器對準洞口,随時等待暴民的出現。
不知道等待了多久,漆黑的洞中終于出現暴民的身影。
一個很小的機器人一瘸一拐地走了上來,個頭還沒巴掌大,上城區的衆人差點笑出聲,搞那麼大陣仗就出來個這東西?
他們也曾擔心過是障眼法,但陸陸續續出現的都是個頭很小的機器人,看上去下城區的那些人不打算現身,極其怕死。
士兵一腳踩碎一個,機器人碎成了渣渣,内裡的能源流了出來。
雖然不構成威脅,但太多了,像螞蟻一樣陸陸續續,又如蝗蟲般成群結隊,有士兵被機器人爬滿,沒有威脅但機器人的利爪劃破他的皮膚,痛呼接二連三地響起,最後終于是上了武器。
他們不滿,這簡直是大炮轟蚊子。
大概是士兵的不滿感動了上天,上天決定給他們些驚喜。
又是一次爆炸。
被炸毀的小機器人身體裡都是能量液,成百上千的小機器人彙聚在一起,給上城區又帶來一場絢麗的煙花,血液迸濺,一如當初上城區對下城區的那些人做的那樣。
新聞鏡頭中有艦艇停在不遠處,高大的男人身穿指揮官的軍裝下來,記者的采訪被攔截,鏡頭隻記錄下對方的容貌,神情冷淡,皺着眉頭。
指揮官下達了通緝令——全力活捉大屏幕中的青年,其餘下城區生物或機器統統銷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