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澤川沒有說話的意思,他躺在辦公椅上,懶散地看着電腦裡重複的,失敗的,實驗數據。遲玱沒的語言系統有問題,任務也沒有規定他必須和陳知憂說話,所以,他也沒有開口。
到頭來,隻有白見霄在回答陳知憂。
“你們都是異能者吧,有特殊能力,”陳知憂也不覺得尴尬,“就和剛剛召出釘子把我釘死在牆上的那個女人一樣。”
“我的隊伍裡也有異能者,但他們都死了,死于自相殘殺,你們等會兒會不會也自相殘殺?”陳知憂嘴裡沒好話,他隻是對白見霄傻笑。
“我估計會,沒人在這裡不會瘋。”陳知憂自顧自地說。
“瘋了能怎麼樣?”白見霄挑眉。
“不能怎麼樣,人瘋了又不會死。”陳知憂一下洩了氣,呢喃地重複道:“人瘋了又不會死,人瘋了又不會死……”
白見霄再也沒有理會陳知憂,她轉過頭,問徐澤川:“你們有在什麼地方見到過釘子嗎?”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了?因為霍山漪的異能?”徐澤川把腳交叉着放在辦公桌上,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
白見霄乍一看,隐隐約約看見徐澤川這麼桀骜不馴的樣子,還以為自己又回到了第七社區的特遣小隊辦公室,看見霍山漪用同樣的動作躺在椅子上打遊戲。
說起來,霍山漪的性格和徐澤川還有些相似。
“我隻是覺得,霍山漪的釘子很眼熟,好像在哪兒看過。”白見霄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想到她找到那張小票時的場景。
坐在電腦面前的喪屍用一雙漆黑的眼睛凝視着她,電腦的屏幕也一片漆黑,但湊過去看,白見霄忽然看見了一張被釘在上面,把屏幕都釘爛了的小票。
上面用辦公字體打印出來的字迹一下就吸引了白見霄的注意力,她看見了一個熟悉的名字——霍山漪。
于是,白見霄立刻擡起手,準備把小票取下來。
那麼問題來了,小票是被誰釘在電腦上的呢?
記憶逐漸清晰,一顆銀色的,生了鏽的釘子出現在白見霄的腦海裡。
*
銀色長釘徑直穿過李花面前那隻喪屍的額頭,一片粘連的血液自傷口處噴湧而出,猝不及防地澆了李花一臉。
然後,李花聽見了這個世界上最好聽的話:“李花,我來拯救你了。”
霍山漪的聲音總帶着一股冷意,但在這一刻,李花确信,她比光還溫暖。
長釘像呼啦圈一樣,在李花的周圍亂轉,喪屍的頭一個接一個地被長釘刺穿,就像一場盛大的畸形秀正在李花面前上演。
“李花,”霍山漪把從徐澤川那裡搶過來的槍遞到李花手裡,“你知道我是怎麼拿到第一支蠟燭的嗎?”
李花搖了搖頭,“不知道。”
霍山漪沒有繼續答話,她牽着李花的手,兩人來到走廊唯一有光的那間房,原行希依舊坐在原位,嘴裡嚼着螺絲,隻不過,原行希以為她嘴裡的是玉米糖。
“先朝她開槍。”霍山漪對李花說。
“可是……我不會用槍。”不是不能,而是不會,李花第一次覺得自己不是自己了。
她好像從未有這樣勇敢的時刻,在霍山漪話音落後的瞬間,她已經朝原行希舉起了槍。
“沒關系,”霍山漪說,“她隻是你聯系的靶子,一槍打不中還有下一槍。”
李花抿了抿唇,回頭過,卻看見,原本被長釘刺穿,癱倒在地的喪屍又逐漸活了過來,踉跄着站起身。
李花不再猶豫,對着原行希的腦袋扣響扳機。
“砰!”子彈擦過原行希的臉頰,留下一道很輕的傷口。
霍山漪從背後擡手,握住李花的手背,“你很有天分,不過,可以再把槍壓得低一點。”
李花愣了愣神,緊跟着,第二發子彈射出,正中原行希的眉心。
還沒回歸神,李花就看見原行希外面的一層人皮脫落,像屠宰場被精準切割下來的豬皮,無力地掉在地上。
原行希露出了本來的面貌,一隻喪屍,和外面那群喪屍的長相一模一樣。
圓桌上的玉米糖也變成了一支白蠟燭和一把打火機。
玩過遊戲的霍山漪非常清楚,第一支蠟燭就是給她提供情報的怪物,隻是在真正的黑山羊研究所,第一支蠟燭,是被怪物“原行希”吃掉的螺絲。
聽從怪物的話,吃掉螺絲的霍山漪在得到全部情報後,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殺了“原行希”。
不管“原行希”是不是喪屍,也不管“原行希”是否看管蠟燭,霍山漪隻是需要一個可以威脅白見霄和徐澤川的手段。
即使這個手段是卑劣的。
“現在,你一邊朝她的眼睛開槍,一邊往裡面走,直到點燃蠟燭。”霍山漪在李花耳邊輕聲道。
“可是我的槍不準,”李花咽了下口水,“我會被喪屍吃掉。”
“你不會。”霍山漪笃定地說。
李花原本還想再掙紮一番,但霍山漪拍了下她的肩膀,說:“李花現在是勇敢的李花。”
很難想象,霍山漪居然在這麼危險的情況下還有閑心教她開槍,教她冷靜。
可是為什麼霍山漪要教她這些?
李花不知道。
李花隻舉起槍,在喪屍揮舞着手臂朝她跑來時,鎮定地扣響扳機。
子彈擦過喪屍的脖頸,沒有對它造成任何威脅,緊跟着,一顆長釘穿過李花的發梢,直往喪屍的眼睛去。
一瞬間,喪屍的眼眶變得血肉模糊。
“砰!”下一顆子彈射出,李花隻覺得她拿槍的手,連帶着整個右半邊的身體都僵硬了。
她依舊沒有打中,但有霍山漪幫她兜底。
李花在槍聲中逐漸找到手感,殺死一條不會死去的生命的快感,讓她着迷。
就在拿起蠟燭點燃的時候,李花忽然覺得,她不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