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眼後座悠閑看海的狄導。
這幾年,狄導的事業重心早已挪到達加奧……如果能和狄導搞好關系……
十八歲一過,王良奧對她就會喪失興趣,等再過幾年,熬到王良奧對她興緻全無,忘記有她這個人存在。
屆時,她再通過狄導聯系上一些資源,拍一些達加奧的小文藝片,隻要在達加奧有一口飯吃,這輩子就再也不用回霍拉了!
隻是,唯一牽挂和不舍的……
杜小凡打開短信存儲箱,裡面是滿滿的未知短信,一半是囑咐她多穿衣、多吃飯,一半是詢問她的工作安排,祝她節日快樂。
她從來都沒有回過。
杜小凡猶豫半晌,終于給那個号碼發了條短信。
-我參加了荒野求生真人秀,直播今天開啟。
多看看她的直播吧。
也許,這是她能留給他們最後的影像。
……
杜小凡正在營地前發呆,忽然想起什麼似地猛一下蹿起來,說:“我也要去上廁所。”
蕭銘正從帳篷裡鑽出來,聞聲告誡她說:“小凡,進樹林可千萬别走太深,現在是夜裡,更危險了。”
“好的蕭哥,”杜小凡乖巧應聲,又問,“你不去轉轉?”
“我不去了,”蕭銘笑了笑,又對她做出一個噓的手勢,指了指帳篷裡面示意,“曹拓在睡覺,别把他吵醒了。”
杜小凡連忙噤聲,往樹林那邊去了。
她并沒有聽蕭銘的話,而是往樹林極深處鑽去,雖然她知道,再出危險的話,不可能再來一個李若水及時救她,可是……她實在沒有辦法。
走到中間地帶,往後看了看,确保四周沒人,淺處也聽不見自己這裡的動靜。杜小凡這才放心地把攝像頭掩在不遠處的樹葉後,關掉了聲音接收鍵。
蹲下身,熟練地将食指伸進嗓子眼。
“嘔——”
喝過的大半瓶礦泉水、野果的殘渣,混合着胃液一起,被她從喉嚨嘔出,濕潤的土地上攤開一大片污穢液體。
持續吐了三遍,感覺胃裡的液體全都被清空了,腸胃說不出的輕盈,杜小凡這才停了下來。
她站起身,摘下一片樹葉擦了擦嘴,準備回去。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灌木叢裡傳來模模糊糊的聲音,像是痛呼,又像是呻吟。
杜小凡愣住。
她側耳傾聽,确認是她想的那種聲音沒錯。
這是誰?這麼膽大包天,居然在全球觀衆的直播鏡頭下就鬼混起來了?
雖然知道好奇心害死貓,杜小凡還是忍不住踮着腳,走近那片灌木叢。隻是,她還沒走到近前,女人一聲高呼,聲音便已止住。杜小凡的腳步也随之停住,不敢再往前走。
她雖然年紀小,也知道這種事一旦被當事人發現自己知曉,會招惹無妄之災。
雨聲淅淅瀝瀝,那對男女開始對話。
女人的聲音離草叢這邊近些,軟糯又嬌柔,極有穿透力,是個熟悉的腔調。杜小凡幾乎是立刻就辨認出——這是蔔思雨的聲音!
“現在積分票是李若水第一了,她權重比最大,到時候分到錢最多,我們怎麼辦?”蔔思雨似乎在沖那個男人撒嬌。
男人的聲音——雨聲更大了,他離草叢遠一些,聲音又甕甕的——節目裡這幾個男嘉賓聲音都很相似,杜小凡豎起耳朵,還是無法辨認這到底是誰。
但,他們說話的内容,讓杜小凡渾身起戰栗。
“幹掉她。”男人說。
“幹掉她?什麼意思?不會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吧?”
男人沉默着不說話。但此時沉默已經表明了含義。
杜小凡驚恐地捂住嘴,倒退幾步,手裡握住的手機忽然開始嗡嗡振動,她吓得拔腿就跑——再晚一步,振動聲被他們聽到,她就完了!
跑到更遠一點的樹林深處,杜小凡才敢停下來,手機頁面上,來電人堅持不懈地撥打着她的視頻電話。
【來電人:蓉姐】
杜小凡驚魂未定,下意識就按下了接通鍵。
“怎麼,終于肯接電話了?”
視頻那頭,是一個讓她魂飛魄散的人。
王良奧的臉在白熾燈下更顯得陰森可怖,他眼神陰鸷,仿佛恨不得要從她身上剜下三兩肉出來,方解心頭怒火。
“膽子挺大啊。”王良奧慢悠悠地說,“這是想偷渡出去,再也不回來了?”
杜小凡見到這張臉,還是會下意識心跳加速,嗓子也幹澀不已:“王導,我沒有……”
“别說有沒有了,不是你有沒有的問題,”王良奧将手機傾斜一個角度,“你真什麼都不管不顧了?你的父母,你的事業,還有你的視頻。”
“我的……視頻?”
杜小凡忽然感覺靈魂不在身體裡了,靈魂飛了起來,變成一隻烏鴉,在這片深黑色樹林的上空不停打轉、嘶叫,注視着樹林裡的自己。
“你不會以為那麼多次,我一次都沒錄視頻吧?”王良奧笑眯眯地說,“錄視頻,也是情趣的一種嘛。”
“不,求你……”杜小凡的眼眶忽然湧出淚水,“王導,求求你……”
“我會回來的,王導,我沒有逃離的意思,我隻是想要看看風景……”杜小凡啜泣着哀求,“我可以解釋……”
“現在才知道怕?晚了。”
王良奧語氣冷漠。
“你讓我很生氣,我跟你說過,我讨厭不聽話的女孩。”
“現在,把衣服脫了。”
“就現在。”
夠了。李若水想。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腦海裡堅定地說。
夠了,我不要再繼續往下看了。
夠了!我說我不要再繼續讀取這個回憶了!
你聽到沒有!
熟悉的機械音終于傳來。
“遵循宿主意願,檢測到宿主的負面情緒已高達99.99%,為确保宿主生命安全,記憶停止讀取。”
回憶,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