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蓬城至陳國上京,急趕慢趕,約莫六日方能抵達,然回返盛國之路,卻要順暢許多,盧屹言心中自有一番計較,他此行使命,便是護得嚴如意周全,以她安危為首要之務。
奈何那陳軍如餓狼般步步緊逼,他們冒險闖入盛國地界,豈會輕易就放過二人,畢竟,若能擒得嚴如意,于他們而言,便是最後的翻盤之機。
盧屹言一路背着嚴如意疾步如飛,嚴如意不慎崴腳後,彼時形勢危急,哪還有閑暇去顧及這傷。
如今那腳踝早已腫得如同熟透地桃子,泛着青紫,每動一下都似有萬千根針在紮,下地行走更是萬萬不能,嚴如意隻能帶着幾分愧疚,伏在盧屹言的背上。
她溫熱似小獸般地呼吸輕拂在盧屹言後頸,帶出一絲若有似無地異樣感。
山林間,晨曦漸露,他們自夜色中一路跋涉,直至天光明晰,盧屹言面色愈發凝重,他耳聰目明,身後那隐約逼近得聲響,早已落入他耳中。
事不宜遲,盧屹言當機立斷,背着嚴如意便往那偏僻坡道狂奔而去,腳步急促而有力。
然四處尋覓,難尋一處藏身之所,盧屹言不免有些焦躁惱怒,嚴如意大約猜到他心中所想,突然開口道。
“你……你不如将我安置于樹上?如此,或許能躲過一劫。”
這密林之中,古木森森,粗壯大樹比比皆是,應當能承載上幾個人的重量。
盧屹言聽了嚴如意那提議,心中不由一怔,竟罕見地投去一抹帶着意外與贊賞地目光,他暗自琢磨,這位大小姐關鍵時刻倒也有幾分急智。
随後,盧屹言目光在林間逡巡,挑中了一棵較為隐蔽地大樹,他微微側身,對着嚴如意道。
“抱緊我。”
那聲音低沉而有力,帶着不容置疑的果決。
言罷,盧屹言手腳并用,身形矯健,動作敏捷得似山間靈猿,他雙手緊緊攀住樹幹,雙腳交替用力,蹭蹭蹭地往上爬,不過片刻,便已攀爬而上,尋了處粗壯枝幹,将嚴如意小心卸下。
待要轉身離開時,卻覺衣袖被人輕輕拽住,似貓爪勾扯般若有若無,嚴如意微微仰頭,目光中滿是擔憂與不安,輕聲問道。
“你要下去?”
盧屹言暗歎,這大小姐當真不笨,還知擔心自己,當下形勢,他若不下去吸引陳軍,将人引開,嚴如意遲早會被陳軍擒住,到時候可就真成了“甕中之鼈”。
嚴如意一是擔心他下去後遭遇不測,二是孤身一人在這高高的樹上坐着,心中也難免膽寒。
刻不容緩,盧屹言隻得簡單解釋道。
“我下去引開他們,你且在此安心等着,等我把那群跟屁蟲都甩開了,就來接你。”
嚴如意不得不緩緩松開手,帶着幾分驕傲又别扭地模樣,嘟囔道。
“那……你保重,我可不想在這樹上待太久了。”
盧屹言看着她這副模樣,心中竟莫名一軟,平日裡那冷硬性子也不由軟和幾分,他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難得的笑容,輕聲安撫道。
“放心放心,我盧屹言别的本事沒有,保命的本事還是有的。你在這兒且等着吧。”
而後,他匆匆轉身,手腳并用,又迅速爬下樹,朝着坡邊飛奔而去,隻留嚴如意在那高枝上,望着他遠去的背影,小聲嘀咕着。
“這呆子,可别真出什麼事兒。”
......
上京城外盛軍大營,篝火噼啪炸着火星子,寒風悄默聲兒往人領口裡鑽。
嚴曾那帳子裡頭藥味熏人,他自三日前的箭傷昏沉中陡然轉醒,喉間泛起鐵鏽腥甜,這會兒半倚軟墊,一把推開遞水的孫兒。
“去!把輿圖拿來!”
嚴浩良慌忙攙住起祖父,見嚴曾前胸的箭傷還滲着血水,把軟墊又墊高幾分。
正這時,柳念踏着白霜進來,瞅見這一幕,趕忙出聲道。
“大都督,箭傷沒好利索呢!”
“箭在皮肉,時在命數。”
大都督安撫過柳念,指節叩在輿圖上京城防處,又才道。
“三日了,陳國那幫龜孫縮在城裡啃老米,倒教咱的将士們在外頭吹冷風。傳令!醜時三刻,東西兩營同時發難!”
柳念隻得領命,離開時回頭望了眼嚴曾青白地臉,到底把保重倆字咽進肚子裡。
是夜,星月無光,盛軍鐵騎踏碎荒草進發上京,三更天不到,上京城内突然火把亂晃。
公主府後門吱呀輕響,恒峥一襲勁裝,手握長槍前去與蕭山彙合,帶兵殺去皇宮。
與此同時,上京北門轟然洞開,盛軍如潮水般湧了進去,捷報傳到中軍帳時,嚴曾正捂着胸口咳嗽,聽見“破了”二字,手中帕子跌落案頭,他踉跄起身,幹瘦的面皮泛起紅光,如同服用了回春丹。
“好!傳令犒軍,三軍......”
話沒說完,喉頭一甜,嘴角滲出血絲,嚴浩良慌忙要扶,嚴曾卻推開他,望着上京方向,眼中迸出狼顧般地精光。
“五十餘年.....這上京城的姓,該換換了!”